西路军幸存者的记忆:从血淋淋的死人堆里爬出来(2)
马元海手下一个穿便衣的,偷听见三人商量下一步行动,立即领来四个武装士兵,把她们押到贵德县马元海公馆。
场院支起三个三叉高竿,三名红军女战士被吊起来拷打。
马元海穿着长袍马褂,吼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为止!”
李生华和何连海被打死拉到一边喂狗去了。昏死过去的胡秀英被扔进深坑里。
残阳夕照。胡秀英苏醒时,听到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你还活着!”农民老汉看到胡秀英睁开眼睛,就从坑上扔下了一个馍馍。胡秀英拿起馍馍,慢慢地一口一口吃起来。
天黑之后,老汉带了三个人把她救出,用毛驴驮到20多里以外的自己家里。
老汉姓张,老两口,只有一个女儿。老汉把胡秀英藏在地窖里,用酒、黄表纸给她治伤,还给她服中药。五个月过去了,她的伤病才医好。由于马家兵四处搜捕红军战士,张老汉怕她再次落入马元海手中,拿出仅有的五块银元,让她离开贵德逃命。
胡秀英在同仁、贵德等地流浪,给人帮工做活。她与贵南农民李福结婚,迁到贵南拉乙亥地方居住。
人生对她来说,就像一条榛莽塞途的荒野小道,只有艰难地跋涉。她背负着西路军失败的沉重和血泪。
西宁,笼罩着一派血色
黄科林一行伤病员80多人坐着马车到了西宁。马车停在三官庙军部门口,马步芳看了他们一下。傍晚传来马的命令,叫把他们“扛过去”。“扛过去”就是杀掉。
有人谎对他们说:“你们都是伤病员,把你们送到医院去!”
伤病员都上了马车,被拉到南门外预先挖好的大坑前。敌人凶相毕露,乱刀砍杀,每人一刀,是死是活都推入坑内。伤病员脸上带着痛苦的愤怒,沉重地栽倒在大坑内。血,像喷泉般流淌。满天星极是遥远地灿烂。
刀光血影之中,一个马车夫趁夜黑把黄科林拉到一边。
他逃到一处菜园低矮的小屋里,种菜的老汉给他洗去手、脸和衣服上的血污。
他在农村讨饭度日,但没多久又被抓住。
马步芳随从副官马英的传令兵见他年龄小,把他要出带到自己家的饭馆里拉风箱。马步芳下令搜查“共产娃”,凡藏共产的人不交出者都要罚款。传令兵又把他送到大十字旅社做杂工,不到一个月,他被抓到“工兵营”做苦工。1946年底工兵营解散,他才结束了噩梦般的生活,在化隆甘都被招为女婿,从此务农。
黄科林是红九军二十七师八十一团交通连指导员,湖北省红安县人。他在永昌战斗中腿部负伤,住进水磨关总医院治疗。当时战斗失利,首长来医院看望他们,说部队先走,把伤员留下。他自己带伤赶到倪家营子,被一位称“赵老爷”的老乡收留在家。
马家军搜查红军,将他从窖内搜出,当时就要杀掉。赵大爷和几个老乡苦苦求情,说他还是个小孩,又带着伤。这才幸免一死。
他被押走时,赵大爷叫自己的女人给他的两条袖内缝满干粮,一袖子炒面,一袖子炒豆子。
从此,死的阴影久久不散,陪伴着他走过洒满血泪的路。
从西宁市西行,渡过潺潺湟水,沿响河峡步步高升,头顶上就压着日月山。日月山留下文成公主西去的足迹。她举起手中的日月宝镜,窥见长安城中的繁荣景象,再与眼底下那曾被唐代诗人杜甫形容为“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的凄凉景色相比较,不禁如雨的泪水汇成一条河流自东向西倒淌而去。后来,文成公主想起了父王唐太宗的嘱托,为了汉藏人民友好,便将日月宝镜掷在山下,擦干了眼泪毅然西行。人们为了纪念她,就把这座叫“赤岭”的山更名为“日月山”,把那条向西流去的河称作“倒淌河”。
倒淌河啊,你流淌的究竟是文成公主辛酸的眼泪,还是西路军将士沸腾的热血?
“早死晚死只有一个死,十几年后又是一个大丫头!”女红军李桂珍和战友们被活埋时这样说。
她和好几百人被押在南门外火神庙。每人每天一个饼一碗水。天天审问,审问时用针扎手指甲缝,还用麻绳绑着头往后拧,痛得要死,眼珠都要迸出来了。
白杨树开始爆芽的时候,他们被分批活埋。
夜,昏沉黑暗。和她一起有很多人被押到南山根。马家兵用铁锨、板镢给每人一下,打死打不死都推下很深的坑内。大坑有三四层楼房那样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