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航程:新四军木船在海上血战日军巡逻艇

新四军第3师在江苏青阳镇与日伪军作战的情形

由八路军南下部队改编的新四军第三师和独立旅将领合影
扬帆出海 l943年3月16日11时,一只五桅大木船从盐阜抗日根据地的盐河口(即新黄河口)扬帆出海。船上载着新四军第三师一批去延安学习深造的团以上干部和他们的警卫员及7名干部家属共51人。出发前,即3月8日,师长兼政委黄克诚召集了学习干部队队长、第三师参谋长彭雄,副队长、第三师第八旅旅长田守尧,党支部书记、第八旅政治部主任张亦民,第八旅供给部部长伍瑞卿等人开会,讲了当时的形势。黄克诚说:“鬼子‘扫荡’正由面转到点,敌人要对根据地进行‘驻剿’,情况紧张,要走就快点走。”彭雄汇报说:“原打算从陆地走,因日寇封锁太严,一时难走出去。现在决定从海上走。” “从海上走?”黄克诚抬起头警觉地问。 “是的。”彭雄继续汇报说,“我们联系了一条长50米、宽20米,内有8个舱的海船,是半年前地方武装从海盗手里缴获来的。它载重量700多吨,吃水5尺多深。船上有4个船老大,20多名水手、船工,还有一名地方党组织派到船上做政治思想工作的马指导员。我们打算化装成商人,沿黄海绕过日寇封锁区连云港,去赣榆县柘汪镇,再由陆地去延安。” 黄克诚说:“听说海上有日军的巡逻艇,你们可要小心了!”彭雄说:“请首长放心,我们化装成商人。听说这条船已经从苏北去山东跑了好几个来回,没有碰到敌人。” 大木船出海后,一路乘风破浪,从盐河口向北驶进了黄海。4个船老大中,年纪最大的是老王,他像一位身经百战的指挥员一样,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稳稳当当地掌着舵。 学习干部队队长彭雄来到老王跟前,望着朦胧的大海问道:“老人家,今晚风怎么样?”“老天有眼,风又大又顺。”“老人家,千万不能大意啊!一定要远离敌人据点航行。”这位在海上行船40多年、有着丰富航海经验的船老大,很有把握地说:“放心吧首长,夜间可以绕过敌人据点航行。” 夜幕慢慢笼罩了海面,船进入了夜间航行。大海一片昏黑,海风吹在身上,寒气袭人。马指导员和不晕船的学习队警卫员们,轮流担任着警戒。 团以下干部和警卫人员都在头舱和中舱,学习队的正副队长、正副支部书记、盐阜军区政治部两位主任及他们的妻子,共十四五个人坐在后舱里。大家都已经安静地睡着了。 这一夜的航行是顺利的。 遭遇敌艇 凌晨3点多钟的时候,海上的风渐渐变小了,船也越走越慢了。伍瑞卿部长快步来到船老大老王跟前问:“船怎么慢下来了?”老王说:“风小了。”“加桅吧?”“5个桅都加到顶啦!”老王见伍部长有些焦急,就安慰他说;“不要紧的,风不会没有的。”可是到天亮时,风却完全停下来了,船也走不动了!彭雄又问老王:“老人家,船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奶奶山。” “奶奶山!”彭雄知道日军在奶奶山设有据点,而且离连云港很近。大白天,如果碰上敌人的巡逻艇就麻烦了!他又问船老大:“老人家,这里离柘汪多远?”老王说:“七八十海里。” 大家正说着,大海的早潮开始退了。船原地也停不住了,反而倒退起来,而且是向敌人封锁严密的海岸退去。于是,他们和船老大们商量,要求让船不向敌人封锁的海岸退,向深海里退,退离敌人封锁线越远越好。结果,船老大和水手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船退的方向扭转过采,让它向大海的深处退,一直退到70多丈深的海面上。常言道“海上无风三尺浪”,可是此时,海面无浪,船却一动不动地停在海面上。大家都感到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只能等待海上起风。2个小时过去了,风还没有来。突然,海岸那边传来嗡嗡的响声,海的西边有一个小黑点在移动。船上所有人的眼睛都警惕地注视着这个小黑点。慢慢地,小黑点越来越大了,船老大老王第一个大惊失色地喊起来: “糟糕!鬼子的巡逻艇!” 彭雄和田守尧都是身经百战的我军高级指挥员,越是在紧急的情况下,越是沉着冷静。彭雄放下望远镜对大家说:“同志们,敌人不动,我们也别动:敌人上来了,听我的命令再开枪!”他又向船工们说:“敌人要盘问,你们就说:我们是从上海到青岛的货船。”随后,他让大家回舱里把武器准备好,听命令准备战斗。 船面上只留下学习队的几个负责人。他们用望远镜一面观察四周情况,一面商量对策,做了临时分工:彭雄留在中舱上面的灶房里观察敌人的动静,指挥全船对付敌人;田守尧和张亦民去前舱和后舱,做战前动员,并指挥大家把手榴弹、短枪、子弹准备好,随时准备作战。马指导员带着船老大和水手、船工在船面上,准备应付敌人。 敌人的巡逻艇飞速地向木船驶来! 海上血战 “砰!砰!”敌人向天空放了两枪。船老大命令水手们解开桅杆上的绳索,5扇白帆哗啦一声,从桅顶上降落下来。这是敌人立下的海上航行规矩,听到枪声,必须立即下帆,停船。 马达声震耳,敌艇上挂着太阳旗,甲板上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日伪军,手持步枪,恶狠狠地直向木船驶来。那个站在敌艇上的日军小队长,两手撑着军刀,挺胸腆肚,横眉冷眼,蛮横地说了几句日本话。站在一旁的翻译当即用手一指木船大声问:“你们从哪来,上哪去?”船老大回答说:“我们从上海来,到青岛去,做买卖的。”“船上有什么东西?皇军要检查,统统地检查!”敌艇向木船驶来,木船晃动一下,敌艇靠上来了。日军小队长两只绿豆眼骨碌碌地盯着船转动,可能发现船舱里有人,嘴里狂叫着“要西!要西!”杀气腾腾地一脚跨上木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中舱上面的灶房里指挥的彭雄大吼一声:“打!”吓得日军小队长和翻译慌忙转身逃跑,“扑通”一声,失足掉进了海里。 彭雄的一声“打”,揭开了海上血战的序幕。手榴弹掷向敌艇,二十几支驳壳枪射向敌艇,站在甲板上的敌人做梦也不会想到在海上竟然有人敢向他们开枪!日伪军一时被打得晕头转向,伤的伤,死的死,惊恐万状。当他们把小队长和翻译从海里救上来后,立即将巡逻艇开到离木船三四百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依仗火力、装甲的优势,又开足马力,再次向木船扑过来。巡逻艇上的两挺机枪,发疯般地围着木船“哒哒哒……”轮番扫射。木船的船板虽厚,但也经不住机枪反复扫射。木船甲板上的干部、警卫人员和船老大、水手、船工们接连负伤和牺牲。首先负伤牺牲的是伏在甲板上抗击敌人的马指导员、警卫战士和几位水手。他们的血一直流到舱里。彭雄看着战友们一个个倒下去,便愤怒地跃出中舱,大声下达战斗命令:“打!狠狠地打!”霎时,一颗颗复仇的子弹飞向敌人,一枚枚手榴弹投向敌艇,可惜由于距离较远,没有伤着敌人,手榴弹都落到了海里。但吃过亏的日军,也没敢再向前靠,只像先前一样,用机枪疯狂地向木船扫射。又有几名干部、战士和水手负伤牺牲。其中,有供给部长伍瑞卿、军需科副科长曹云、八旅卫生部副部长彭绍英。船板也被机枪打出了不少窟窿。坐在后舱里的田守尧的爱人陈洛莲臀部受伤,张亦民的妻子张明中弹倒在血泊里……海水从弹洞涌进舱里来!没受伤的人站在血水中抵抗敌人,女同志都在拼命地用船板、棉衣、被子等,堵塞漏水的弹洞,筑起船舱里的工事,抵挡子弹。 彭雄则冲向船头,端起船上仅有的一支长枪向敌艇连打两夹子弹,几个日伪军应声倒下。就在此时,彭雄被子弹击中,他捂着胸口,对田守尧的警卫员小郑说:“不要管我(彭雄的警卫员已牺牲),我自己带有药。你快到后舱去找田旅长,要爱惜每一颗子弹,敌艇不在我们的射程之内,不要开枪,等靠近了再打。坚决打到底!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打到底!”说完就昏过去了。 英雄小战士 小郑虽然只有17岁,但非常机灵勇敢,他手里拿着“20响”,跃出中舱,冒着弹雨,边打边滚,跳进了后舱。他大口喘着气,把彭雄受重伤的情况和他的指示说了一遍。田守饶感到情况严重,激动地对大家说:“彭参谋长不怕流血牺牲,英勇战斗,给我们树立了光辉榜样,我们一定要按参谋长的指示办,誓死抵抗到底。现在大家把所带的秘密文件都找出来撕毁,扔到海里去,绝不让敌人从我们这里得到一点东西!”正说着,一颗子弹穿过船板,打中了小郑右眼,鲜血顿时从他那满是稚气的脸上流下来。田守尧大声呼唤着,把小郑搂到怀里,可惜小郑再没有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