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糟糕的旅行--悬念
著/阿普斯利·彻里—加勒德译/周鑫池俊常刘宪李瑞
在第一支援分队返回之后,现在让我们再回到埃文斯角。
从这之后,我们一路上欢歌笑语,大部分时间里都很愉快。斯科特他们应该可以顺利抵达极点,或许他根本不用费什么劲儿就可以做到。因为当我们在高原边缘地带离开他们时 ,他们只需要在全额食物配给的情况下平均每天走7里就可以到达极点了。而我们自己在返回家的路上要平均每天行进142法定英里赶往囤仓补给站。似乎没有什么理由让人猜想其他两支分队也要像我们这样做,如果我们像他们一样,那我们的食物不只是充裕,简直都有点多余了。但当我们在埃文斯角漫步,或是坐在岩石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企鹅在海冰与“不可到达岛”之间形成的湖中洗浴,这时我们真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周围到处是大贼鸥,如果有人走得离它们的巢穴过近,就可以听到它们向着那个人扇动翅膀的唰唰声。在外面,湿润而又危险的海冰上,躺着几只海豹,从它们嗓子里发出的噗噗声、低语声和咯咯声与阿德利企鹅(一种南极小企鹅)发出的啊咳啊咳的粗哑叫声相比,简直如同在弹奏音乐一般。潮水一直在低沉地哗哗作响,经历过冰盾上的沉寂之后,这真是非常悠闲的景致。
同时,“陆地之星”号已在目力所及范围内,但由于海冰使得我们无法靠近它,直到2月4日才与它取得了联系。我们收到了欢迎函以及去年世界上的新闻,我们听说埃贝尔的分队已经在阿代尔角那里被接走了,并在埃文斯湾登陆。我们在2月9日开始卸载,这项工作持续到2月14日,在船和岸之间,有大约3里的冰带。我们每天行进超过了20里,近来冰开始碎裂,于是船在15日离开去接麦克默多湾西边的地质分队。但它遇到了极大的障碍,它今年在海岸附近的行船记录始终是在与浮冰群做斗争,而在这个季节里经历的风又非常猛烈。1月13日,在麦克默多湾入口处快速冻结的冰已蔓延至伯德半岛的南部尽头,10天后,他们发现这些快速冻结的冰已从格兰尼特港的源头处向外蔓延了大约30里。在随后的日子里,一次又一次地倾尽全力试图进入到埃文斯湾内部,以便救援坎贝尔和他手下的人员,一直到冰开始在他们周围结冻。有许多次推进器被冰块搅住而无法转动。
从离开英格兰的日子算起,最初设想远征要持续2年时间,但当我们于1911年1月在埃文斯角登陆上岸,在船离开之前,对第三年的可能性进行了考虑,并向家里发去信息,请求额外的交通工具和储备物资援助。就这样,现在靠岸的船只不仅带来了新的雪橇及雪橇备用件,还有从堪察加半岛带来的14条狗以及7头骡子,外加上它们的食物和装备。这些狗高大肥壮,但具有丰富的拉雪橇经验的狗只有两条,一条名为“如雪”的非常棒的白色狗,另一条叫“布雷特”。在冰盾上骡子可能比马匹更适宜做运输工具,这还是奥茨的主意,于是斯科特就给道格拉斯·海格先生写了封信,然后又转给了驻印度的总司令。信中说如果他在1911年到1912年的夏季里没有到达极点,打算进行第二次努力,但需要提供一些新的交通工具。恶劣的环境使我们必须做好计划,准备在任何的努力之中牺牲掉用于运输的动物,这是非常必要的。
在要求得到更多的马匹之前,我与奥茨上校就目前的状况进行了彻底的交流。他提建议说,骡子可能比马匹更适于我们的工作。受过训练的“印度运输骡子”是理想的选择。业已得到证明的是,我们的马匹无法保持协调一致的步调。在许多小路上它们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尽管它们都是便于使用的小兽。印度政府不仅送来了7头骡子,而且当它们被运来之后,我们发现这些骡子都已经经受过悉心的训练,并且配备上了必要的装备。在印度时由乔治·普里恩上尉掌管它们,他花在这些骡子上的心思和给予的悉心照料无人能及。所配的装备也极其优良,非常适合目前的情况下使用。这几头骡子都很漂亮,它们的名字分别是拉甘、古拉巴、拜甘姆、拉尼、阿卜杜拉、帕里和甘沙伊。阿特金森很快就要再次启程了,在比尔德莫尔冰川顶部我们离开斯科特之前,他曾命令阿特金森,如果米尔勒斯返家了,由他负责将两个狗拉雪橇分队带往南部,这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趟轻松的旅行。斯科特说他并不指望依靠那些狗,在展望下一年的雪橇滑行时,他不会冒险使用那些狗的。尽管已经确定参加此次远征的一些队员将留下来,而其他人返回新西兰,但关于斯科特和他的伙伴们是否留在南部再坚持一年这个问题,直到最后时刻也没有决定下来。如果斯科特决定返家,那么狗拉雪橇队可能将决定是否能赶得上船。我已不止一次与威尔逊探讨过这个问题。他的观点是如果可能的话,远征的一些运作方面的事务需要他返回去,威尔逊本人则倾向于斯科特留他也留,斯科特走他也走,我认为奥茨会打算返回,并确信鲍尔斯将会留下来。的确如此,他欢迎再留一年的想法,我认为远征队的其他成员在这一点上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我希望我已经澄清了这次与狗拉雪橇队进行的旅程的主要目标,那就是将斯科特和他的伙伴们紧急运送回去,以便使他们在可能的情况下,在船离开麦克默多湾之前能及时赶上船。
另一件使斯科特急于与船取得联系的事就是他迫切希望能发送回去一些消息,而这要在船只因季节变换被迫离开海湾之前进行。从他所做的多处标记以及冬季期间在临时营房内进行的讨论中可以明显看出,他认为如果抵达了极点,那么之后的头等大事就是尽快地毫无耽搁地让全世界都知道,而绝不能容忍将这样一条消息再延迟一年才让外界知道。当然,他也希望能将他的分队平安返回的消息尽可能快地让队员们的妻子和亲属知晓。有必要强调一下这样一个事实:狗拉雪橇队的确已被安排好来加速极地分队的回返进程,但却从未想着这会是一次救援之旅。
但现在,阿特金森却被置于相当困窘的境地。在我们抵达哈特岬之后,我在日记中写道:“斯科特本应该让我们带回下达给狗拉雪橇分队的指令,但看来这一切被忘记了。”也许是斯科特认为他已经在比尔德莫尔冰川顶部与阿特金森的一次交谈中发出了这些指令,当时他说:“带上(狗食)补给出来,能来多远就多远。”
根据极地之旅的计划,3个前行的人力拖运分队从囤仓补给站返回到哈特岬这一段路程中所必需的食物,将在他们还未回返之前被运往囤仓补给站。这些食物由5个星期的最高额食物配给单元组成,同时也做好了安排,在可能的情况下同时将狗食补给也一同运去,而这正是上面斯科特所提及到的补给。如果狗拉雪橇分队按最初计划在12月的前半段返回,那么5个单元的食物配给和狗食补给将由他们运往囤仓补给站。如果狗拉雪橇分队没有及时返回来完成此项工作,那么一个人力拖运分队将从埃文斯角出发运去这5个单元食物中的3个单元。
在极地之旅中,狗拉雪橇分队所到达的地点要比原来预计的远得多。事实上,他们达到了南纬83°35′处才返回,而按原计划是应该在南纬81°15′处返回的。这样,他们既不可能如被期望的那样在短时间内开始回返行程,而且驾驭狗的这些人也开始出现严重的食物短缺,并被迫占用掉一些本是供那些跟随他们踪迹行进的人所需的支援物资。狗拉雪橇分队直到1月4日才返回到埃文斯角。(注:狗拉雪橇分队于1月4日抵达哈特岬,1月5日到达埃文斯角。狗拉雪橇分队比斯科特当初计划的时间晚了将近3个星期才到达。)
同时,按预定计划,一个由戴伊、纳尔逊、克利索尔德和胡珀组成的人力拖运分队已经带着为返回分队准备的5个最高额食物配给单元中的3个从埃文斯角出发。人力拖运分队的负重量不允许他们把另外两个单元的配给也带上,也不可能带任何狗食了,这样,目前的情况就是当阿特金森制订他带着狗去南部的计划之时,他发现在康纳尔营地南边就没有狗食了,而极地分队从囤仓补给站向回返时所需的补给仍然还要运送出去,也就是说,斯科特所说到的狗食补给现在并不存在。不过,现在在囤仓补给站已经有足够的食物可以供极地分队在减少日常配给额的情况下使用。这意味着狗拉雪橇队所能够做的事已非常有限,而在可能情况下如果将狗食补给运到了囤仓补给站,那么所起的作用就大多了。如果那样的话,供极地分队人员使用的食物也将由狗来运送了。
估计一个分队在经过一段行程后会在大致一个什么样的日期抵达指定地点,将是极其困难的,因为天气情况始终变化莫测,行程的天数自然就无法知晓。惟一的参照是我们自己的那个返回分队平均每天的行军里数,以及第二支返回分队在狗拉雪橇分队出发之前返回的日平均行军里数。一个星期的时间宽容量怎么也不能算多,一两场暴风雪就可能使一切都大为不同。
在斯科特的南部之旅计划中,按沙克尔顿的平均进程计算的话,他将3月27日作为一个返回哈特岬的可能日期,这为从囤仓补给站返回留出了7天的空余时间。而出发开始行程的途中,我听到过斯科特讨论在4月份返回的可能性,而极地分队拥有足够的食物来保障他们做到这一点。
阿特金森和迪米特里带着两支狗拉雪橇分队在2月13日才离开埃文斯角赶往哈特岬,这是因为海冰正开始碎裂,而海冰又是我们在这些地区之间以及到冰盾之间的惟一联络通道。阿特金森计划在大约一星期内离开哈特岬前往冰盾地区。2月19日凌晨3点30分,克林带着惊人消息抵达:埃文斯上尉就在康纳尔营地附近,在外面躺着,他仍然活着,但已是奄奄一息,拉什利正在照看着他。最后支援分队仅由3个人组成,这是从未被考虑过的一种可能性,他们在距极点仅仅148海里处离开了斯科特,并迅速返回,每日平均行进里程相当不错。斯科特进展也非常顺利,看来可以比预计时间提早很多返家。
在克林艰难的冰盾行程中一直威胁着他却在哈特岬刮着的那场暴风雪在他到达时平息了下来,而现在又开始全力暴发。我们无法为埃文斯做任何事,只能等到风力小到可以让狗拉雪橇分队启程时再说。而此时此刻,克林迫切需要食物、休息和温暖。当这一切都提供给他以后,阿特金森才从其口中一点一滴地了解到是如何挽救埃文斯的生命的。在前面一章拉什利的日记中对此有着生动详尽的描述。当然,最后一段还有克林的35英里艰难历程的细节回放。
我们应该记住,这样一种努力是发生在3个半月行程的最末段,是在冰隙遍布极其危险的地面上进行的。而在冰隙上行进,人一旦发生任何一点意外,就将失去营救的机会,包括他自己和他等待救援的伙伴。克林一口气走了18个小时,对于他和他的伙伴们来说都很幸运,因为他到达后半小时才暴发的暴风雪没有来得更早,如果那样的话,地球上恐怕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救得了他,关于埃文斯身陷困境的消息也就无法被带到这里了。
暴风雪刮了一整天,接下来的晚上和早晨还是如此,什么事也做不成,但在20日的下午,情况有了好转,在下午4点30分阿特金森和迪米特里带着两个狗拉雪橇分队出发了,尽管雪仍然下得很大,天也很阴暗,除中间让狗休息了一次之外,他们一直行进到第二天下午4点30分。但由于恶劣的天气,他们在大部分时间里对于自己究竟身处何地始终是概念非常模糊。不管怎样,他们似乎已经到了怀特岛的下方,当第二次宿营时,他们觉得应该就在拉什利的帐篷附近了,趁着一段短暂的明朗天气,他们看到了拉什利插在雪橇上的旗子。埃文斯还活着,阿特金森立刻提供新鲜蔬菜水果和海豹肉给他吃,这都是他的身体所迫切需要的,对于拉什利给予埃文斯的照料,阿特金森永远也无法完全表达出他心中的敬佩之意。
当天整晚以及第二天,暴风雪都在继续肆虐,出发是根本不可能的,直到22日凌晨3点,他们才得以出发前往哈特岬。埃文斯躺在睡袋里被放在雪橇上,拉什利已经告诉他们该怎样回家。
在埃文斯角,我们对这些事件一无所知,这使得我们不可能进行重新的组织安排。很清楚,阿特金森是我们目前惟一一位医生,他必须留下来陪伴极度病重的埃文斯。阿特金森告诉我说,如果再晚一天,最多两天,埃文斯就不行了,事实上,他说他看到埃文斯第一眼时就认为埃文斯必死无疑。因此,当迪米特里带着克林和一支狗拉雪橇分队在2月23日中午时分抵达埃文斯角带来的阿特金森的字条说,他认为他最好留下来陪着埃文斯上尉,让其他某个人带着狗出去。他建议由赖特或是我担当此任。这是我们第一次明确得知狗拉雪橇分队并未去南边。
当天下午2点,我和赖特出发去哈特岬,我们刚一抵达,阿特金森就决定由我负责带着这些狗出去,由于我们的气象学家过早地回去了,具有此项重要工作专门资格的辛普森和赖特因此将留在埃文斯角。在24日早晨到达哈特岬之后,迪米特里已让他的狗拉雪橇分队在埃文斯角休息了一整夜。
现在每个4人分队从哈特岬出发至折返点再返回,平均每日要完成的行进距离只有84英里,而且所有路程均是全额食物配给。而从哈特岬到南纬87°32′处,斯科特平均的日进程超过了10英里。
第二返回分队前进到南纬87°3′处,并在那里离开斯科特返回,两个分队在高原上是以极其优异的日行军纪录到达那一地点的,具体地说就是每天前进123英里。第一返回分队在从南纬85°3′处返回到囤仓补给站时,平均日行进里程是142英里。第二返回分队从南纬85°3′处返回的平均日行军里程是112英里。尽管3人当中有一人病情严重,考虑到所有以上这些情况,可以推断,此前所有关于极地分队返回时间的推测都太晚了。在他们之前到达囤仓补给站的机会已经失去了,而此时为他们从囤仓补给站到哈特岬这140英里路程准备的全额食物配给,仍然安放在哈特岬的临时营房。
下达给我的命令是由阿特金森作出的,都是动作性指令,如下:
1带上2个人24天的食物,两支狗拉雪橇分队21天的食物,外加为极地分队准备的食物。
2尽可能快地前往囤仓补给站并把食物留在那里。
3如果斯科特未在我之前抵达囤仓补给站,由我决定怎么做。
4斯科特在返回时不会以任何方式借助这些狗的力量。
5斯科特已发出特别指令,在考虑下一探险季度的雪橇滑行计划时将不会冒险使用这些狗。
既然已经证实在此之前不可能把狗食补给与极地分队的全额食物配给一同带上前往囤仓补给站,再考虑到前景未知的环境状况,加之为了把最后分队更快带回家,狗拉雪橇分队的行程也是必不可少的。我相信阿特金森所下的指令是再正确不过了。
我急切盼望着从埃文斯角回来的队伍一休整好就立刻出发,但一场暴风雪阻止了这一切。25日早晨,天空阴沉,但下午时已十分晴爽,完全可以整理好雪橇,当我们钻出睡袋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发现”山脉了。我们在那一晚的后半夜2点启程出发。
坦白地说,我有担忧之处,我从未驾驭过任何一条狗去拉雪橇,更别说一队狗了。我对于辨别航向一无所知,而囤仓补给站远在130里之外,已过了冰盾中部,距地标也很远,因此当那天晚上我们顶风冒雪上路之时,我觉得自己实在不敢过多期望什么。但我们的进展却相当顺利,迪米特里的那一队在前面,因为这次路程中的大部分他都走过,可以用他敏锐的眼光发现许多非常有帮助的标记。气温比较低。由于下雪,我本来必须戴着的眼镜也不可能再戴了。我们从安全营地拿了3箱狗食饼干,从距哈特岬16里的另一地点又取出3箱。我们在那里让狗休息了几个小时,在下午6点再次出发,全天光线都很阴暗,风很猛烈。令我长长松了一口气的是,经过4个小时的行进,我们发现了康纳尔营地的旗子,它平展展地飘着,尽管石标堆已经看不清了。这是行进路线中最后一个存有狗食的地方,在今天跑了34英里之后,这些狗美美地大吃了一顿。这已远超出我们原来所希望的,惟一令人不安的是我们带着的两个雪橇里程计都出了毛病,好在这两个里程计还标记了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行进的总里程数,尽管标示更具体的信息的指针已全然令人不知所以。我们没有带最低温度计,但目前的气温是零下4度。
2月27日,无畏山脉今天成了我们的朋友,因为当其他一切被遮盖住时,圆丘上方的小坡仍清晰可见,我们就是通过它来指引方向的。当我们在低低飘舞的雪中启程时,看来我们什么也发现不了,但由于运气好或是其他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吧,我却发现了一切:先是摩托车,然后是在10里处建的为马匹挡风用的矮墙。我们在那儿停下来喝了杯茶,本想走完15里,在发现风雪从天边向我们这里袭来之前,我们及时扎营支起了帐篷,现在已是暴风肆虐,满天风雪了。两天内行进48里,远超出了我的预计,愿我们能继续好运。狗对拉雪橇的工作完全胜任,也没有过度疲劳的迹象。
2月28日,出发后,我头一次感到了沮丧,因为我的雪橇在一片巨大的雪面波纹上倾覆了。迪米特里在前面很远处,我只好将雪橇上的负载物卸下来,因为我独自一个人是无力将雪橇扶正的。我刚刚将雪橇扶正,狗队就突然跑了起来,我驾驭时用的杆子掉落了,但我还是跳上了雪橇。要让它们停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我被向南拖了有一里远。把4箱子狗食、睡袋、炉子和支帐篷的杆子全遗落在了地上,当狗队到达迪米特里的队伍那里时终于停了下来。这时,那些掉下来的装备已在视线之外了,我们又返回去拿。今天在很硬的路面上行进了1675里。太阳在11点15分(大西洋标准时间10点15分)落了下去。顶部的幻影非常宽大,当太阳落下去后,地平线处好似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现在的气温是零下22度,我们第一次使用了蜡烛。
2月29日,冰崖补给站,如果有任何人告诉我,我们可以在4天内行进近90里路程抵达冰崖补给站,我都不会相信的,今天天气特别清爽怡人,看到了许多海市蜃楼般的幻象。狗有一点疲劳。(《我的个人日记》)
我们又跑了3天,到达了囤仓补给站。一年多以前,当我们从冰崖补给站离开,那时马匹已经在补给之旅中被送回了家。我们每日行进的距离是12里,而现在是3月份了,光线更好,天气也会暖和起来。第二天(3月2日)经过了寒冷无眠的一夜后,我们行进了9里,气温为零下24度,天气阴沉,还从西北方向刮来了暴风雪。3月3日夜,我们顶着强风在零下24度的气温中到达了囤仓补给站。这两天是我们出发后第一次遇到寒冷的天气,但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个气温并没有比往年这个时候更低。抵达囤仓补给站后,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松了一口气:极地分队还没有到达补给站。因此我们可以及时给他们准备好补给物资。随后要做些什么这个问题,由我们自己来解决。在补给站停留6天中的前4天,根本见不到有另一支分队的影子。剩下的两天里,我利用一天的时间尽量远地向南跑,然后再返回,还是没有遇到极地分队。想着有可能是在路上错过了,我决定留在补给站,在这里我们一定会汇合的。
在我们到达囤仓补给站的当天,(3月4日)迪米特里来找我,说应该再给狗多喂一些食物,因为它们这一年当中做了大量拉雪橇的工作,已经开始体力衰竭,并且开始皮毛脱落。迪米特里具有长期驾驭狗的经验,而我则毫无经验可言。我那时认为并且现在依然认为他是对的,因此我提高了狗的食物配给量,这样,我们还留有超过13天的狗食,包括3月4日那一天的。
我们在囤仓补给站时,天气很糟糕,刮风时气温相对较低。而不刮风时,气温则急剧地下降。我在自己的日记中就发现了晚上8点时零下34度和零下37度的读数。因为没有最低温度计,我们不知道夜里的温度最低是多少,我还发现了另一段记录:今天是我们真正愉快的第一天,气温只有约零下10度,阳光灿烂。我们把帐篷换了个位置,把睡袋和许多装备晾干,整天都在闲逛。在这个时候,当我们身在囤仓补给站之时,我只把目前这些状况看作是暂时性的寒冷间隙,没有理由推断这就是冰盾中部3月份的正常状况。往年这个时间并没有人在这里停留过,我现在仍认为这些情况是正常的。而另一方面,辛普森在我们的气象报告中争辩说,对于冰盾来说在一年的这个时候出现这些状况是不正常的。(辛普森著《英国的南极洲远征》)
由于在囤仓补给站没有狗食补给,因此在不宰杀狗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向南走得更远的(除去上面提到的那一天外)。对于该如何做,下达给我的命令中说得非常清楚明白,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违背这些命令。
从已有的情况可以看出,我没有理由怀疑极地分队还可能会需要食物。极地分队在他们的雪橇上和补给站中有着大量的食物。此外,他们在中部冰川补给站和从那里向前的地方还有许多马肉。尽管当时我们还不知埃文斯已经死在比尔德莫尔冰川脚下,但他的死亡客观上又的确为剩下的那4个人多提供了一份食物。与这些食物相配套的油也已经被全数留在各个补给站内。我们现在知道其中一些油因泄漏挥发掉了,但当时我们并不知晓。因此,我并未对极地分队太过焦虑,但却逐渐为我的同伴担心起来。到达囤仓补给站后不久,迪米特里就很明显地觉得冷。他先是抱怨头痛,然后右臂和右边身体也受到影响,从这时开始,他发现右半边身体的活动能力越来越小,对此我们未太过担心。我决定为我们的返回行程预留出8天的食物,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在3月10日出发。
3月10日,昨夜非常冷,当我们上午8点从帐篷里出来时,外面的气温是零下34度。把装备整理到一起,经过6天的寒冷之后,狗或多或少也已经习惯了。我们在不到8点半时顶着风出发了,这些狗完全发狂了。迪米特里那一队的狗把我的雪橇里程计踩烂了,我把它扔在了距囤仓补给站一里远的地方。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在雪橇上晃荡着,任由它们向前跑,根本没有让它们回头、转向或是为它们校正方向的机会。迪米特里把驾驭用的杆子都打断了。他们那一队前进时,我的队伍也在战斗着,有一次,我驾驭用的杆子卡在了索环里,差一点扎到了我的脚上。这种狂乱的状况持续了六七里,然后它们才好转了一些。(《我的个人日记》)
我们剩下的那个雪橇里程计很不可靠,但循着来时的轨迹,再根据来时宿营的地点判断,我们这一天的进程相当棒。行进了23到24英里。我们宿营时的气温只有零下14度,但在夜里就变得冷多了。当我们早晨出来时,天空十分阴暗,我决定我们必须要等一阵了。3月11日下午2点,显现出了一小片蓝天,我们就靠着它的引导出发了。很快开始刮起猛烈的暴风雪。估计走了8里之后,我们停了下来。夜里风很大,也非常冷,3月12日早晨我们出发时暴风雪伴着零下33度的低温仍在呼啸着。渐渐地,暴风雪平息了,上午10点时,迪米特里说他看见冰崖补给站了。这一天我们在风雪和零下28度的气温中行进了25到30里。
到此时,我对迪米特里的状况越来越警惕,也越来越担心,他的状况似乎恶化了很多。第二天,坐在雪橇上顶着风,零下30度的气温让人寒冷异常。出发时陆地还清晰可见,可以看到我们偏离了路线很远,但几乎随即就变得雾气蒙蒙。我们向陆地前进了很多,行进很顺利,但由于雪橇里程计不能用了,加之近来几天连续的坏天气,当我们宿营时对于自己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非常模糊不清。行进途中一直是依靠雾霭中偶尔露出的一缕微弱的阳光来校正方向。就在刚刚安完营的时候,迪米特里突然指着一个似乎在来回波动的黑点让我看,我们确认那是当初在康纳尔营地附近遗弃的摩托车上的旗子。我想大约有15到16里远,这是一个巨大的解脱。我们也讨论过即刻收拾起行装向那里去,但最后决定今晚就留在这里。
3月14日的早晨,天空非常晴朗,真是幸运。因为我们显然已经距离康纳尔营地只有数里之遥,离陆地就更近了。昨晚看到的那面旗子一定是某个山坡的幻象,昨晚没有向着它前进,也就避免了比我们实际遭遇的更糟糕的麻烦,这真是天意。那天上午,我的队伍在前面领头,我倾尽所能,坚持向西边缓缓地移动。最终,我看到了我原以为是个石标堆的东西,但却发现那只是圆锥形的一砣冰,在它旁边是一条巨大开阔的冰隙,通过空空的声音判断,我们有几里路程是在横穿过巨大的冰隙。当我终于在东边约两三里的地方看见了摩托车,然后又看见了康纳尔营地,那时可真是如释重负。迪米特里已把他的高山绳索留在那里,我也很乐于把埃文斯的雪橇留在那里的,不过那意味着我们要多走5里,但我还是把雪橇留下了。我希望斯科特在没有发现留言条的情况下不会认为我们是走失了。(出处同上)
迪米特里的情况似乎更糟了,但我们坚持前进,直到晚上宿营时距哈特岬还有15里。我主要的焦虑在于哈特岬与我们之间的海冰是否碎裂了,因为我觉得,要把两支狗队带上半岛再沿着岛屿向下到另一面去,这项工作几乎是我们无法完成的。前面似乎隐约有片开阔的地域。
3月15日,我们被一场强暴风雪困住了,但第二天上午8点,我们已能够看清怀特岛的轮廓。我非常焦躁,因为迪米特里说他快要晕倒了。我觉得无论如何必须向前开进,假定海冰依然存在,也得冒险一试。他尽可能长时间地呆在帐篷里。当陆地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之时,我的精神状态也随之上升了。现在两支雪橇都由我打理,在冰盾边缘从安全营地那边产生的飘飘渺渺的景象令人警觉,但当我们靠近了边缘地带后,心头的千斤重石终于落了地。我发现海冰还在,被我们当作霜雾的东西其实只是阿米泰奇角上飘舞而过的风雪。
冲入飘舞的风雪中,绕过转弯处,我发现阿特金森就在海冰上,基奥恩在后面的临时营房里。我们在几分钟内互通了消息,船一次又一次努力试图接近坎贝尔他们,但当船最终在3月4日离开麦克默多湾时,他们仍然未被带离埃文斯湾,但船会在前往新西兰的途中进行另外一次努力。埃文斯好多了,将要被送回家。此时在哈特岬我们有4个人,但在海湾结冻之前,我们无法与在埃文斯角的同伴们取得联系,因为未结冻的海冰仍在冲涮着山脚。
我们目前对极地分队的情况仍未十分警觉,但已开始为必要情况下要继续的雪橇滑行进行组织安排。再次带上狗是毫无用处的,因为它们早已彻底地筋疲力尽了。骡子和新来的狗还在埃文斯角,如果极地分队仍未出现,阿特金森打算在四五天内再次启程向南,看看我们依靠人力拖运可以做些什么。我同意他的意见。现在再试图向西去迎接坎贝尔是没有用的。如果我们能向北去,他们就应该能向南来。把两支分队置于那层新形成的海冰之上也就将风险变成了双倍。
3月17日,今天刮着暴风雪,但风力只有5至6级,我想他们(指极地分队)能够顺利达到冰盾之上的。阿特金森想在22日出发,我的意见是把天气可能造成的延误算作10天,这样也就是3月26日,他们应该可以在最后返回分队之后五个星期到达,并且是一路安然无恙。我们现在感到焦急,但我认为还没必要发出警报,此后他们也许就会安然抵达,一切都会没事的。
现在如果我们出去,发现他们的惟一机会就是在从这里到康纳尔营地南边10里这一地段内。在那之后,我们将竭尽所能,但不一定会有什么效果,因为并没有非常明确的路线,因此我将在3月27日出发,那时我们在那个地段行进,如果他们遭遇了任何麻烦,我们将会有最大的可能性遇见他们。我把意见告诉了阿特金森,并愿意听从他的决定再采取行动。我已经休息过了,现在还是觉得这将是一次艰辛的旅程。我的感觉也糟透了,但我仍然认为没有什么缘由发出警报。
3月18日和19日,极地分队还没有到来,我们非常焦急。我也非常累,比最初我所想象的还要疲劳。我自己是否还能再出去都有点成了疑问,但今天感觉好多了,还出去小走了一会儿。我正尽可能地多休息。
3月20日,昨晚暴风雪十分猛烈,风力9级,风雪交加。今天早上,门和窗都被积雪堵住了,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出去,许多雪已经进到了营房里来。我觉得刺骨的寒冷,觉得出去清扫一下窗户和门外的雪或许对我有好处。我这样做了,但又惊叫一声返了回来,进来时撞到了阿特金森,然后觉得自己晕过去了。在被抬进屋内放在地板上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摔倒时右手划破了好几处。(《我的个人日记》)
此后两天,狗在早饭时间狂吠不已,当有分队接近时它们经常这样,即使还有很远的距离,当初克林从康纳尔营地徒步赶来的时候这些狗就是如此。我们被它们的噪杂声振奋起了精神,但没有队伍到来,狗的叫声后来从出现在阿来沃湾新形成的冰面上的海豹那里得到了解释。阿特金森决定在26日与基奥恩一起依靠人力拖运出发前往冰盾。很显然我不能与他们一同前往。后来他告诉我说,当我带着狗拉雪橇分队回来时,他就确定我再也不能出去了。
3月25日,昨天晚上,风向先是西南,然后是东南,但风不大,尽管天气很阴沉,早上却惊奇地发现我们竟然可以看到西部山脉。我相信冰盾上的天气应该不错,尽管今晚仍有低低飘舞雪花,现在正是我们预计的极地分队应该到达的日子。愿上帝保佑我是正确的。阿特金森和我彼此对坐着,从表情到内心,我们都被焦虑笼罩着。他说他不相信他们得了坏血病。我想,比较起来看,我们都为坎贝尔感到欣慰。他什么事都只想着要小心谨慎为好。他的“多加小心”几乎成了船上的口头禅。他们是新手,还有大量的海豹肉(注: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他会与彭内尔讨论船沉没的可能性、船无法接近他们的可能性,以及再多留下一个月的食物配给作为这个季度的补给的可能性;他也会对依靠海豹活下去这个想法做出周密考虑的。他了解“黄油岬”补给站,知道一直有一支分队乘雪橇在那儿附近往来,尽管他不知道他们在罗伯茨角和伯那奇角也留下了补给品。(《我的个人日记》)
在这一天,阿特金森认为他看到了坎贝尔的分队正向这边来。第二天,基奥恩和迪米特里满怀兴奋地赶来时,他们看到了坎贝尔的分队。我们在飘舞的风雪中站在海冰上等候了很久。
昨晚,当有五六声敲击声叩打在我们头上的小窗户上时,我们已经上床入睡约两个小时了,阿特金森大声喊叫:“嘿,彻里,他们来了。”有人点燃一支蜡烛放在营房里远端的角落里照亮,我们全都冲了出去,但并没有人,这一定是睡在那扇窗户那儿的狗干的,它们肯定是用尾巴敲击窗户,把人震醒了。阿特金森还以为听到了脚步声!(出处同上)
3月27日,星期三,阿特金森只带着基奥恩前往冰盾。整个行程气温一直很低,两个人很少睡觉,因为看清自己已进入了怀特岛。3月30日他们抵达了康纳尔营地南边的一个地点,当考虑到温度和时间段,加之除了在像补给点这样确定的具体地点之外基本无望发现极地分队,我决定从这里返回。我们把一个星期的补给物资的主要部分留下来,以便万一他们到达这个地点可以及时与哈特岬进行联系。到现在这个时候,我从内心里确信这个分队已经消失了。事实上,3月29日斯科特上校正在囤仓补给站南边11里处在日记中进行他的最后一次记载。(《斯科特最后的远征》)
他们于4月1日返回。昨晚6点30分,阿特金森和基奥恩回来了,这里天气很阴,又在刮风,但他们在冰盾度过的白天却很平静。他们出去到达了康纳尔营地,并且向前多走了8里。经过了6天时间,他们的睡袋和衣着都已变得破烂不堪。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向南走得再远也是于事无补,并且对于两个人来说,那更是无谓的冒险。他们返回好好休息一下,阿特金森看上去已是筋疲力尽了,基奥恩状况不错,一切正常。他们昨天回来走了15里,还带回来第二返回分队的雪橇。
几天以后。
我们现在必须要面对现实了。极地分队将永远不可能返回来了,而我们却并没有更多可做的事。下一步就是必须尽快赶往埃文斯角,那里有生力军,不管怎样,与我们相比他们总还算是生力军的。(《我的个人日记》)
阿特金森是目前这些人中的高级长官,除非坎贝尔和他的分队回来,这些人组成的分队指挥权非他莫属。这并不是一个任何人都能胜任的职位,即使他的状态比阿特金森更好、身体更棒。尽管阿特金森心中焦虑,肩负重任,却带着最大的耐心与细心照料着我,我非常虚弱,以致有的时候只能艰难地站立一小会儿;我喉咙内的扁桃体发炎肿了起来,几乎说不出话来也吞咽不下东西。我有些心力交瘁,相当痛苦。此时,我仅仅是个受到呵护照顾的病人。他的慈善、他用我们仅有的一点麻醉品为我镇痛的技巧,简直是无可比拟。
这些天里,一次又一次地有人看到丢失的分队里的这个人或那个人回来了,但一切都是幻觉,或者是海豹,或是其他不知晓的什么东西。我们根本无法完全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这些兴奋只是来自内心的幻想而已。相反,每一次失望过后又企盼着下一次的来临。同时,极端重要的一个因素是埃文斯角和我们之间海湾内冰的状态,我们现在必须得到救助才行。海湾中间所有的冰都被3月30日到4月2日的风给吹裂开来,第二天,阿特金森就爬上一个高坡察看其余的冰。
从两个港湾中到埃文斯角的冰都应该是今天早晨刚刚形成的。从冰川舌到埃文斯角之间,有着宽阔的冰间水道,从冰川舌到各岛屿之间有一座巨大的冰山,在埃文斯角外还有很宽大的一座冰山。(出处同上)
这之后的几天时间,冰面冻结得不错,在4月5日“下午我们试了一下冰,自然还有些冰水掺杂,含盐较多,但有几百码先前形成的冰已经有6英寸厚了,也许整个海湾内的冰冻结得都是这个厚度。”(同处同上)随后,我们又经历了一场猛烈的暴风雪,目前可以断定两个湾中的水已经冻结实了。
4月10日,阿特金森、基奥恩和迪米特里出发前往埃文斯角,打算沿着半岛去“哈顿峭壁”,如果可行的话就穿过这些港湾中的海冰。现在每天的白昼时间已经非常有限,一星期后,冬季来临太阳就要消失了。抵达了“哈顿峭壁”,那里一如既往地刮着风,他们没有耽搁任何时间,立即把人和雪橇都从高处降落到海冰上,随后惊喜地发现海冰冻结得非常光滑。
我们在随后的一阵强风到来之前支起了帆,所有人都坐上雪橇,在20分钟内就抵达了冰川舌。我们爬过冰川舌,风和好运仍然伴随着我们,坐在雪橇上,一小时内完成了最后的7里,我们到达了埃文斯角。
在那里,我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向他们分析了目前的局势,告诉他们已经做完了什么,我又打算再做些什么。同时让他们在这个考验的时刻提出自己的意见。大家的观点几乎完全一致:所有可能做的事都已做完。由于年底将至,加上我们可能无法越过海岸到达坎贝尔他们那里,有一两名成员建议可以再次前往康纳尔营地。我知道冰盾上近期的主要状况是怎样的,这样做并无益处。(《斯科特最后的远征》)
在埃文斯角一切都很好,风不小,气温也很高,与我们在哈特岬那里经历的低温形成鲜明对比。这里平均的气温记录要比去年的记录低15度之多。7头骡子都很好,但有3只新来的狗死掉了,我们一直被那种神秘疾病困扰着。
在船前往新西兰之前,我们的同伴中有如下成员上了船:辛普森,他必须要返回他在印度的工作岗位去了;格里菲思·泰勒,澳大利亚政府只把他借用给我们一年时间;庞廷,他的摄影工作已经完成;戴伊,他负责的摩托车工作也已完成;米尔勒斯,因家事被召回;福德,他的手在春天严重冻伤后再也未痊愈;克利索尔德,从冰山上摔下,脑部受了震荡;安东,他负责马匹的工作已经完成。另外埃文斯上尉被作为伤病员送返回家。(注:斯科特曾写道辛普林肯定会再留一年的,但在印度的气象办公室发生了问题的消息使他返回了印度。)
阿彻已经登陆上岸,接替克利索尔德做厨子,另一名海员威廉森登陆接替福德的位置,他是我们雪橇分队伙伴中惟一的新面孔。赖特可能是他之后最合适的人选了,但赖特目前只在普通环境中滑过雪橇,还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就被我们认为能胜任驾雪橇外出滑行的工作,尤其是在这个季节太阳就要离我们而去,冬季将至。
随后的几天时间,全部用于为下一步的雪橇行程做准备工作。4月13日有一支分队启程经“哈顿峭壁”返回哈特岬,阿特金森、赖特、基奥恩和威廉森将尝试用雪橇滑上西海岸去援助坎贝尔,格兰和迪米特里则与我一起留在哈特岬。海冰表面现在极其泥泞不堪,在上面拖拽雪橇非常吃力,冰里的盐份开始向外析出,暴风雪吹打在他们脸上,他们跑到“小剃刀鲸岛”的背风处寻求庇护。
而此时,我独自一人留在哈特岬,暴风雪在阶段性地暴发,我们的临时营房也如平常一样在风雪中吱嘎作响。当我的同伴们出发去埃文斯角时,我很愚蠢地把他们送了很远,但当我们分开后,我发现自己在光滑的雪和冰槽上根本站不稳脚跟。我狠狠地摔了几跤,其中一次把肩膀摔脱了臼,就是这次震荡加之以前就疲弱不堪的病态,使我的病情进一步恶化。那些天里,我独自一人待在临时营房里,我太虚弱了,只能用手和膝盖支撑着在营房四周爬行。因为我必须要从门外拿鲸油来填炉火,切割海豹肉做熟了吃,还要喂狗,除了有几只狗在放养以外,其他大部分都被拴在走廊里。只有一个人在临时营房里有点冷,要不是在储备物资中有一些从埃文斯角带来的吗啡,我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这些狗也意识到它们可以放假了,在以前的环境下它们可不敢如此放肆,它们整日整夜地狂吠、嘶吼,彼此间吵来吵去。我一天内要爬出门外七八次,把手放在那条领头的狗身上将其安抚下来。我确信罪魁祸首就是“戴克“,但却一直查无实证,尽管我冒险鞭打它,但费了我不少力效果却并不是很显著。那时我真想把它们中的大多数宰杀掉。我躺在睡袋里觉得天旋地转,还要不时地起身给炉子添加鲸油。当救援分队在4月14日夜抵达时,我感觉似乎终于被从地狱中拉了出来一般。独自一人支持了4天,我觉得如果再多几天的话自己恐怕就要完蛋了。令人高兴的是,他们给我带来了我的信件、《时代周刊》的复印本、一双毡鞋和一把梳子。
阿特金森的计划是在4月7日出发越过在我们南边和西南边原来就存在的海冰。他准备带上赖特、基奥恩和威廉森,他们想先到达黄油岬补给站,然后乘雪橇登上西海岸。如果有海冰并且坎贝尔正在海冰上乘雪橇向下滑行的话,他们希望能迎接到他,这可能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即使没有接到他,他们也可以把我们自己的地质分队留在他们必经路线上的一些补给站的标记做得更明显易辨一些。我已经提到过,这些补给点分别位于格兰尼特港附近的罗伯茨角上和新港北部的伯那奇角上,在黄油岬上也有一个补给点,但是那一个坎贝尔知道。他们也可以留下一些指令,提示他在哪些地点可能看到他们。毫无疑问,这次行程风险很大,不只是因为冬天将至,日照时间有限,最危险的其实是他们必须在其上行军的海冰。在一年的这个时间段里,海冰始终在不断形成,又被吹起来落入海中,或者只是随着潮汐漂流而去。在夏季期间存留下来的旧海冰数量很有限,而新海冰非常薄,随时可能碎裂。
在他们离开前,我们商定如果坎贝尔到达了哈特岬,就由我们在那里发送出特定的信号,即信号火箭和维利式信号弹,如果在哈特岬和埃文斯角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件的话也布置好了信号发送。本来我认为我们应该带上便携式日光反射信号器,以便于在太阳升起时在哈特岬和埃文斯角之间进行联系,再带上冬季使用的灯光信号装置,但实际上我们却没有带。
他们在4月17日星期三上午10点30分出发,太阳刚刚跃出北面的地平线。再有6天多的时间太阳就将完全消失了,尽管还会有一个很长的暮光期。对于在旧海冰上的新手来说,这可不是轻松的探险,对于筋疲力尽的人来说,置身于冰可能随时冻结也可能随时被吹走的海岸上,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前两天他们拖运得十分辛苦,晚上的最低温度分别是零下43度和零下45度,结果他们很快就被冻得像冰一样。另一方面,他们发现了旧的海冰,顺利地行进了约25里,18日晚上在距埃文斯角约4里的地方宿营。第二天上午,他们不得不冒险在刚冻结的冰面上行进。暴风同时在刮着,他们通过了昨晚宿营地到埃文斯角间的4里路程,到达了陆地之上。然后他们转向黄油岬补给站进发,但由于暴风雪扑天盖地而来,只好被迫宿营。气温上升到了零度,这使那些光线不足时很少晾得干的睡袋和衣物基本上被烘透了。第二天上午,他们抵达了黄油岬补给站。由于那里没有预先插上旗子,所以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即便在扎营的时候,他们也可以感觉到北面的冰碎裂落入海中。除了向回返别无办法,因为现在他们既不能向北去找坎贝尔,坎贝尔他们也无法向南来找他们。赖特现在告诉阿特金森他一直以来是多么地反对进行这次行程。“他进行这次行程时完全相信分队有失踪的可能,但却从不反对也从未提出过相反的意见,对这样的人真是没办法”。(《斯科特最后的远征》)他们为黄油岬补给站做了更醒目的标记,以防坎贝尔可能会到达这里,还给他留下了两个星期的补给物资。他们无法做得更多了。
他们在当天返回了埃文斯角,并急切地等候着曙光的出现,好看一看他们出来时经过的新形成的海冰现在的状况是怎样的。令人高兴的是其中一些海冰仍在,于是他们开始完成旧海冰和他们之间的那4里路程,前两里可以支帆借助风力,跑得很快,随后则是艰苦的拖运。他们看到的皇企鹅使他们推测前方有未结冰的开阔水域,但他们并未遇到,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全天行进了10里。22日星期一,早晨刮着暴风雪,所以出发晚了一些,行进了7里。(阿特金森的日记)
4月23日,星期二,阿特金森和他的分队在非常恶劣的天气中经过一整天的长途拖运,在大约晚7点时回来了。他们的状况就跟一支在外面经历了一次非常寒冷的春季旅程的分队一样:衣服和睡袋非常潮湿,羊毛衫和睡衣睡裤内灌满了雪。阿特金森形容憔悴,双颊塌陷,喉节突出,赖特看上去也相当疲劳,整支队伍显然极其缺乏睡眠,这次旅程既艰难又危险,他们能返回来真是件好事,很幸运没有遇到什么不幸的灾祸。因为这里的海冰在不断断裂,当他们在上面行进时,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经处于断裂开的冰面上,被切断了同岸上的联系。即使冰已经冻结上,我也不相信它们能持续多少天。(《我的个人日记》)
当天,太阳4个月以来最后一次出现在天空。
4月28日,当我们早上醒来时,天气似乎相当不错,赖特、基奥恩和格兰在上午10点前出发返回埃文斯角,我们能看到“不可接近岛”的外部轮廓。海湾内的冰非常结实,所以他们决定取道“城堡岩”下面的海冰上过去,而不是绕过半岛去“哈顿峭壁”。他们启程后不久,天空阴沉下来,到11点30分刮起了暴风雪。我们特别焦急,尤其是当暴风雪在气温降到零下31度时降临,我们觉得冰可能会抵挡不住这么猛烈的暴风。两天后天晴了,那天晚上,他们在预先定好的时间在埃文斯角那边点起了一堆篝火,通过这个信号我们知道他们已经安全抵达。后来我们听说当天阴下来时,他们决定循着陆地前进,那是他们惟一能够看清楚的东西。他们很快发现,冰并不如预想的那么好。有一些未完全结冰的水池,里面的冰在他们通过时随着他们的体重上上下下地浮动着,格兰的脚不小心被水浸到了,赖特身上拴着高山绳索在前面领路,冰是蓝色的,风力有4—5级,拖运还比较容易,“龟背岛”那里的冰刚刚冻结成的,而过了那儿之后,他们知道已经处在常年冻结的旧冰上了。暴风雪中,他们在埃文斯角上迷失了一段时间,但最终还是安全地找到了临时营房。这一次远征的教训之一就是对于如何在海冰上行进给予的关注太少。
5月1日,阿特金森、迪米特里和我带着两支狗拉雪橇分队出发前往埃文斯角。启程后,立即发现路况明显不佳,即使是哈特岬附近结冻很长时间的冰,对于狗来说在上面拖运起来也非常困难。行进不到一里后,当我们到了新近形成的冰上面,雪橇简直就是在半冰半雪中行进,天气阴下来,出发时还能看到“不可接近岛”的轮廓,但现在地平线已经消失在一片迷迷茫茫之中了。我们决定冲上“龟背岛”,翻过冰川舌,以便尽快到达旧海冰的上面。狗逐渐变得非常疲惫:一直被我们放在领头位置上的“曼努基·努吉斯”(因为拉伯切克在夜里跑掉了)彻底垮掉了,躺在地上拒绝继续下去,我们只好把它解下来希望它能够跟随在后面。过了一会儿,“龟背岛”已隐约可见了,但我们能做的就是帮助这些狗推拉雪橇,让它们尽量行进得远一点。我们现在处在旧海冰之上了,行进得更轻松了一些,没再遇到什么障碍,我们抵达了埃文斯角。我们发现“拉伯切克”也跟着到达了,但却不见了“曼努基·努吉斯”,它再也未出现过。
当我们接近埃文斯角时,阿特金森转过身对我说:“明年你会选择去哪里?坎贝尔还是极地分队?”我的回答是:“此时在我看来,撇开生者去搜寻已经死去的人是不可想像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