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即将开始 昨天 1984(图文)(7)
忆八一班长
深秋季节,时常独自去水边伫立,于血色的夕阳之下远眺逝去的帆影,在蕴着脉脉生机的碧波间看鱼鹰潜浮。偶尔,眼底有几片火红的枫叶无声息地飘零,在绿如蓝的江面上泛出耀眼的色泽。传说,这血样的红叶,是蚩尤的血――那位战死的英雄,用生命写就的悲壮的诗歌。
这水中诗化的生命之叶,使我怀念我的八一班长。一九八四年春夏之交,我们全班 战友 都羡慕他有个响亮好记的名字:陈八一。
那个春寒料峭的清晨,八一班长离开我们时,已奉命在水边潜伏两个昼夜了。那几天,时常有敌人借浓厚的晨雾去那条小溪中取水,八一班长只身一人在那里候着,要抓个活的。
真的想不到,那纤纤细细的一线活水,在无情的火网交织之下,成了敌我的一条界线。
太阳从614高地的背脊上暖洋洋地向上爬,这时,山峦中的雾霭被晨曦的温情压迫着,似积蓄在海绵中的水,受了挤压涔涔渗出;烟缕一般全都汇集飘拂在溪间的水面上,转眼,化进水里去了。八一班长想:这水,这溶释的天性,真是很贪婪的。这时,猎物出现了。
八一班长看见远处丛林深处有人向自己的位置走来,象只警惕的鹿。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十分真实地敲打着潮湿的地面,很响;就要得手了。但是,猎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象某些能嗅到猎人体息的野兽一样,毫无理由地换了一个地方取水。八一班长咽着口水润一下喉咙和心情,努力地调整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其实,最刺激的是捕捉的过程,当一条生命被你的右手食指轻易把玩时,罪恶与高尚都显得苍白无力,枪口下,只剩下人性的独白。焦距越来越清晰,到胸部了……
最见鬼的就是那狗屁人性。八一班长在瞄准镜中看到的是一对女人的 *** ,军服很薄,那对 *** 显得很不安分,八一班长的食指微微颤了一下,随着消音器沉闷的叹息,猎物抽搐着倒下了。子弹洞穿她的大腿。
八一班长完全可以把这颗子弹往她的双乳间送进去,因为接受命令时,上级的态度很明朗:对方没进你的圈套,就击毙他。但现在,是个女的,还有那狗屁人性,还有那更狗屁的抓个活口的使命。他顾不上自己正置身在敌人的交叉火力点上,朝着猎物一路狂奔。对方把雨点一样稠密的子弹排射过来,火舌舔着溪水,溅起很多性感的水花。八一班长离猎物只有三米远时,看见猎物一手捂着淌血的伤口,一手拎着半桶水跪望对面的山峰,她是想回去的,谁不想回自己的家呢?他猛扑过去……
只晚了一步,谁也想不到,对方根本就拒绝了让那只受伤的雌性猎物回家的打算,也许是怕留下活口,子弹长眼不长眼地亲吻过来,十分清晰地钻进了猎物的怀里,峰峦破碎,她结实地卧在地上再也不动了。然后,就只听见八一班长骂狗日的什么什么的,他瞄准对面的机枪射手,可惜,他先被击中了。
他仰面朝天躺在溪水中,溪水贪婪地溶释他殷红的鲜血,血水婉若飘逝的火样艳红的枫叶……
每年“八一”节,我都要把隐隐的哀思寄给捐躯南疆的八一班长;每年深秋,我都愿去水边伫立,去怀念。这怀念,与贪婪的水一样,能让我把八一班长溶释在自己最为深刻的记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