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堂掠过(四)―――日夜兼程

路线:那木错――拉萨
住宿:在路上
那木错和羊卓雍错、玛旁雍错被誉为西藏三大圣湖,传说寻找达赖和班禅等转世灵童时,都要先到这儿看日月星辰等物事的影像并从中找些线索,我们本是愚顿之人,没有这份佛缘与慧根,但为了欣赏自然美景也不惜清晨顶着冷飕飕的小风起来观湖。钻出冰冷铁皮屋,满目苍茫里又带着些野熟,也许因为早已习惯狂风暴雨的洗礼,昨晚那么大的冰雹也没有给它留下任何印迹。清晨的湖边格外的冷清,除了一个早起的摄影家外,就只有一只绵羊在无聊地闲逛着,依稀记得那木错还是绵羊的保护神,这只羊身上难道也附有神力不成?我想过去与它合个影,没想到它死活不肯,生拉硬扯也无法让它就范,没办法只好给单独给它来张特写,这下它又很配合,郁闷呀,连一只绵羊也看不起我!
郁闷归郁闷,风景是不能不看的,还好还有高二MM步陪我去湖边闲逛,她比绵羊强(但愿她看不到这个游记,不然就死定了)!和昨天一样从住的地方看湖边好象并不远,可走起来得花不少功夫,好象高原的度量衡都比其他地方要大似的,目测里同样的距离至少要多上一点五倍,也不知道是物理的原因还是本身我们生理的原因。和海边的沙滩不同,这儿的湖畔多是细小砾石组成的砂滩,虽然昨天从山上看下来和海滩一样壮美,但真地细品起来却能发现它的粗砾的沧桑,就象是一个历经岁月磨砺的康巴女子,带着一种野性美,不经意的一个举手投足也能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爽朗健美,让人欣赏之余还带点敬慕,然后只敢陪在她边上远眺却不会有深入她的冲动。在湖的边上还有两扇即象帆又象门的巨石,曾无数次在网上见过它们的照片,一直在猜它们是通往天堂的大门还是逃离俗世的风帆,但我知道以我的愚顿是参不透的,就象是数年前我在洞庭湖中柳毅传书入龙宫的那个井沿上敲不出引路的力士一样,所以这次我爽性不接近它,只在远远和它们打声招呼,然后就决然回头,登上返程。
就这样,我们走了,走在一个清冷的秋晨,对于那木错,我们只是如点水蜻蜓般的过客,甚至连她的皮肤都没有触及就匆匆离去了,就象我们最后在湖边的合影一样,远处的湖亦幻亦真,甚至让人连是否真地来过的信心也开始动摇,人生也是如此,也许我大限到临之时我也会感慨自己是否真的来到过人间?!
回程时车上的气氛活跃了很多,大概因为昨天一天的磨练基本都适应了高原,加上是从高海拔往低走,大家纷纷开始互通接下来的行程,倒也成了几批同行者,有去山南的、去墨脱的、去阿里的,就是没人跟我去尼泊尔,这么多年驴行,分分合合的驴友太多太多,尽管很多分手后就永难再见,但他们在我生命里涂下的浓抹重彩却是永恒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写游记的一个原因,想把自己经历的风雨、景致、友情铭记下来,做成心灵的幻灯片,钟爱一生,怀念一生。
中午回到拉萨,约好的银行MM已经先走了,因为答应和她一起出境,我不得不在拉萨城里四处寻找连夜去樟木的车子,原先说亚宾馆前最多这种夜行的车,但我找上门的时候不是已经满了就是要我一个包车,逛来逛去终于在雪域宾馆门口通过门卫找到一辆6200(在拉萨很多酒店宾馆的门卫都有兼职替人拼车从中抽成),开车的是个四川人,瘦高,一脸络腮胡,大家叫他胡子,同他约好凌晨两点半出发后我就又去了大昭寺前。
要走了,对大昭寺好象格外依恋起来,这次我没有去布达拉宫,就象上次去丽江没有去玉龙雪山一样,感觉到一个地方还是留下点遗憾好,这样你才会更相信它,就象是男人对百依百顺的女人总是不懂得珍惜一样,反而是得不到的的女人更让他怀念不已。坐在大昭寺正门前,边上照例是许多磕头的人,我想只要藏教还在民众中流传一天,这个地方永远都会有人!接到一个短讯正在回复时,一个3岁左右的小孩凑过来看我的手机,为了满足他天真邪的愿望,我把手机里的许多图片一张显给他看,每看到他认识的东西他就会用藏语告诉背后他的母亲他看到什么了,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母亲,那是个虔诚的少妇,穿着藏服,正在叩等身长头,我问她一天要叩多少个,回答是一个让我瞠目的数字―――5000!我开始想像叩那么多的头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虽然没想出什么个所以然来,但我相信我绝对做不到,哪怕只做一天也完成不了,而她却要每天如此重复,难怪藏族的人看上去都是很健康的样子,单是每天的叩头都可以达到我们那儿一个运动员每天的运动量了,能不强壮吗?!天渐渐黑了下来,小孩开始困了起来,少妇拿出一块薄薄的垫子把孩子放在她的身边睡觉,而她继续叩头,天,这么冷的晚上,没有任何铺盖地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睡觉,也许是因为她只能这样或是想给孩子一个锻炼,但我却看不下去,我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小孩身上,然后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大昭寺门前发生的一切。慢慢我的思想又一次空灵起来,难道这个宗教圣地真的有涤荡灵魂的神秘力量?而在此之前我在那木错还在和别人分析为什么人来到西藏就感觉自己的灵魂好象圣洁起来,我认为是因为这儿海拔高,一般人难免都会有高原反应,食欲、性欲、贪欲都像是退潮的海水一样暂时褪得无影无踪,所以就觉得自己好象清纯质朴了许多,其实回去后所有本质的秉性还会重新涨将上来,你还你,不会因为去过一次西藏就变成圣人,特烦那种回去动不动就吹自己去西藏洗涤过灵魂的人!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在西藏还是会有些特殊的力量在影响着你,就象在大昭寺一样,它吸引着我一次次地来,又一次次的把我的思想淘空淘净,不管回去后我的欲望会不会象这次印度洋海啸一样那么猛烈地反扑上来,但那时那刻那景却真地让我进入一种宗教的境界,让我庸俗的灵魂也偶尔地闪过一段电光白。
大凡做好事难免要付出一点代价,高原的气温随着夜色的浓深一点一点地降了下去,没了外套我身上轻薄的衣服已经无法抵御这冷风的侵袭,没办法,我只好又重操起昨天早晨的旧业―――用叩等身长头来温暖自己,不知道少妇有没有以为是她的虔诚打动了我,送了我一个很灿烂的笑容,然后继续她的叩头,而我却如一个地道的藏人一样用地道的方式来纪念我在大昭寺的最后一刻。
晚上回到放行李的吉日旅店已经很迟了,因为是凌晨2:30的车子,所以我只好坐在饭店二楼的长椅上等待,出外的旅者总是孤独的,不时有人坐过来和我聊天,包括几个日本DD和MM,尽管我本能地不喜欢日本人,但应该有的国际礼节我还是不会缺的,但随着聊天的进一步深入发现其实有些日本人也不太坏(后来在尼泊尔还是遇到坏的日本人,还差点打架呢!),日本DD名字叫渡边重藏,他和很多日本人一样都是走西藏――尼泊尔――印度――巴基斯坦的线路,打算玩上一年再回去找工作,真是爽呀,不知道这次印度洋海啸他有没有在印度,按他的行程应该到巴基斯坦了吧,做为偶遇的朋友我还是想给他一点祝福,但愿他能一路平平安安地回到家里。
时间:2004-09-26晴
路线:拉萨――樟木(车资450元)
住宿:樟木青海湖招待所20元
凌晨2:30,街头还能遇到迟归的路人的时候我却已经踏上了旅程,还带着一脸惺松的车子在拉萨城里转了两圈又接上了几个人,一个是喇嘛和一个老者坐在前座我的边上,后座则上了四个尼泊尔人,身材都很肥硕,看来在尼泊尔也应该是个富人,因为尼泊尔人尤其是已婚女性有以肥腰显示财富的习惯,这导致后来我见了很多肥腰美女,郁闷得不行!
暗夜行进在高原的山路上仿佛在天国里穿梭,星月就那样低低地挂在你头上,一伸手就能拉下一串儿来,间或远处会出现几颗星星晃悠悠晃悠悠地漂到了你的面前,原来是过往的车队,就这样,我们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逡巡,让所有感官都消沉在无边的黑暗里,只留一条前行的光,用它划破天籁直指向梦想的天堂。
由于前面座位挤着三个人,想整出个舒服的姿势都很困难,只能迷糊迷糊地打个盹解解困,就这样不知不觉就把天亮熬到了,这时才发现自己处在满目的苍黄里,看不到一丝的生机,只有无边无际的黄土、碎石,不时还能看到泥石流形成的冲积坡,坡上艰难的伸出个房顶的残骸来,大概原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掩埋在深深的坡底,包括希望。只有在车子驶进河谷时才能看到一点点的人烟,但绝对不会多到让人感觉是个村庄。
来前我准备了许多文具,想送给高原上贫瘠的人们,至少可以为他们希望的点燃添一点点的助力,但也许是因为时间太早一直找不到可以送的人,一直到快中午时分才遇到第一批三个小孩,他们就那样在路边无根地走着,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读书,因为按我们的印象那时应该是在上课的,当我们的车悄悄从他们身边停下,把漂亮的铅笔送到他们的面前时,他们突然爆发出惊喜的欢呼声。但当他们从我手中接过铅笔的时候我失望了,因为他们用来表达感激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英语“Thank you!”,直到我用中文告诉他们我是中国人时他们才说起“谢谢”来。我知道有很多的外国人在进藏时和我一样也会藏民一些东西,所以小孩们会说英语的感激,但这不也正说明这样做的中国人太少了吗?否则他们又怎么会对我这样典型的东方脸孔说起英语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一定是把我当成日本人了,所以那时候我最深的感受是嫉妒和不平,嫉妒别国人把感激的种子深深埋在这些西藏的中国人心里,不平的是中国人为什么不能更爱自己一点,宁愿去把大把大把的钞票放到周边赌场去输,宁原去把大把大把的钞票扔到股市里去养活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庄家,宁愿去把大把大把的钞票去灯红酒绿、不醉不归,为什么不能拿出其中哪怕是一点点来满足一下藏民甚至是所有中国穷苦百姓的快乐呢?!虽然我做得也不够,但是我已经开始做了,而且也会一直做下去,如果大家都能这样付出自己的力量那藏民们又怎么会去搞藏独呢?发展才是硬道理,小平同志如是说,让我们希望有更多的中国人能和我一起努力为藏民、为中国所有的穷苦大众尽心尽力!不过付出的过程中也有不和谐的音符,在我在一个小学门口停下来发文具的时候,太多学生围了上来,并抢夺我手中的文具,虽然这些东西最终都要给他们,但他们接受的方式让我太难适应了,建议后来者千万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发放文具,否则你会付出鞋丢带掉、衣裳扯坏的结局,而且能上学就说明家里至少还没穷苦到很深的地步,那些上课时还在野外放羊溜马的人更需要你的帮助。
随着日喀则被我们抛到后面,路上的骑行者渐渐多了起来,路却变得更难走了,而且尘土大得出奇,每当我们的车子从骑行者边上超过时总会扬起满天的尘土,瞬间就会把他淹没,在这本已空气稀薄的地方还往人家呼吸里加这么多的杂质,真是作孽呀!不过也没办法,因为我们自己在车里也不时会饱餐到别人超车时送来的“礼物”。早在拉萨就听说了许多骑自行车进藏的强人,但由于我是飞上去的,所以并没有亲见这些强人的风采,到了今天总算是能一睹侠影,只是看来看去见了十多批,发现竟全是老外,一个中国人也没有,又一次让我郁闷了起来―――是因为我们中国人身体不够强吗?毕竟路上要经过5220米的加措拉等多个五千米以上的山口,光是我们坐车都感到心口堵得慌,何况骑车,而洋人身体好象要强得多;是因为大多数中国人并没有去尼泊尔的打算吗?我想这应该是主要原因吧,因为我在尼泊尔没见到太多中国人,更别说是骑车过来的了。但在中国的土地上见不到中国的勇者着实让人不爽,“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狸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呵呵,后来者要多努力呀!
车到定日,向左拐个弯就是去珠峰的路,但由于我当晚必然赶到樟木,所以没有时间上珠峰大本营,失去了一次膜拜和触摸她的机会,不过司机说在路上能远眺到球峰,让我悻悻的心情又积极了起来。可惜上天终究还是怪我心不诚,就象当年风尘仆仆赶到梅里神山朝圣而不得见到神山真容一样,珠峰也把它的真面目掩进了厚厚的云里,只留一个模糊的身影让我饮恨而去,让我也许要穷一生的梦来参透她。
黄昏时分,车进聂拉木境内,突然一幅绝佳的“春笋雪山图”展现在我们的面前,由于我们处在一个地势平坦的高原面上,而这个高原的横断处的对面是几座延绵的雪山,因此在我们的正前方清秀地冒着几个雪山的山尖,象是一株株刚破土而出的银色春笋,蓦地一下把一种清洌的感觉浇进我们的衣领和心底,让人从头到脚都被一种由衷的清新感所笼罩,混然忘记自己竟是在世界最高的高原上行进,呼吸着最稀薄的空气。
到了这个高原的横断处,司机一边和我们说着这儿早晨来的时候能看到很多动物在悠闲地散步,一边就把车子从一个标着禁止车行的标志牌边沿一个六十多度的徒坡冲了下去,而且是稳稳当当地滑行到底,说到这儿不得不佩服一下我们的司机,在这样的高原环境下竟能连续安全地开上二十多个小时的车,虽说路上把一只老驴的屁股轻轻地KISS了一下,让它来了个“驴打滚”,但他在一个老头突然横穿马路时急中生智把车子缓冲到一个河滩上的技术让人着实坐得放心,可惜我忘记他的名字和车号,只记得大家包括樟木的发廊MM都叫他胡子。
天黑下樟木,见不到传说中的飞瀑流踪和翠景繁花,只听得一路不时有水叮咚地打在车顶,路边连绵着久违的草木黑影,足走了一个小时,才把海拔高度骤降了数千米,从4000米的聂拉木空降到2000米左右的樟木,时钟指向22点,满街花哨的尼泊尔货车告诉我已经迈进了另外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