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珍爱的一件藏品
虽然我今年只有32岁,可接触出版却已有了16个年头。由于职业的缘故,经常要与形形色色的书友交往,于是,我的收藏中就有了特殊的一族——丰富多彩的签名本。国学大师季羡林的《牛棚杂忆》,围棋之神吴清源的《以文会友》,书画名家李燕的《易经画传》等等,都是我收藏中的精品。
但是,所有这些签名本中,我最珍爱的,是一本1986年水利电力出版社出版的、定价仅为2元4角的小书——《中国历史地名小词典》。
它是我在北京二中上高一时独立编写完成的处女作。
因为这本小书,我成为众多新闻媒体争相报道的全国“名人”。团中央第一书记李克强为我的小书撰写前言,连党中央总书记胡耀邦都对我予以表扬。来自海内外数以千计的慕名来信如雪片般飞来,无数的鲜花和掌声,让我在青春年少的黄金时代第一次感受到成功和幸运。
可是,为这本小书我也饱尝痛苦。那时候,我在历史研究方面的进步日新月异,我无法阻止自己对小书的一次次挑剔。每次里里外外毫不留情的剖析过后,我都仿佛经历了全身手术的痛苦折磨。面对比比皆是的不如人意之处,我只好厚起脸皮,以“禅机早定,俗累终牵”自慰。唉,毕竟是业余挤时间完成的。十几年前出版业的技术手段和今天也根本没法相比。就是这样一本备受全社会关注的书,从交出手稿到印成铅字,一家大而有名的出版社竟然用了整整两年!难以期盼的漫长出版过程加剧了“盛名”之下我的痛苦和烦恼,心态的巨变使我在出书后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下一本样书。
在以后的十几年中,我又经历一次次写书、出书的过程,我结识了一批批作者,策划了一个个选题,印成了一部部图书。而立之年的我终于发发现,其实每位作者、每本图书都会留有遗憾,完美只有在梦中才会寻到。
我开始不再苛责我的处女作,我甚至开始悔恨十几年来我给了它太多的冷落,以至于当我已经有了一些处事阅历、开始能够豁然大度地笑对成败荣辱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一本当年的样书了,虽然我的签名本收藏柜中早已琳琅满目,可是我自己的第一本签名作品却不在其中。
我的一位好朋友善解人意,特地将十几年前我在他几乎是暴力的强迫之下签名赠送给他的《中国历史地名小词典》回赠给我。
看着扉页上当年留下的稚气工整的字迹,我颇有感慨。我仿佛第一次面对它,意识到它的价值,觉得它是那么可人——标准的六十四开本,显得小巧玲珑;宝石蓝塑料护封烫印着古代车马图形,典雅别致;扉页上书法家王镛题写的书名做成拓片效果,现在看起来都不过时。
有意义的是,它是我青少年时代踏上治学之路所获成功的标志,它的身上凝结了我最珍贵的青春梦想、自信、血汗、真诚和-,以及我所得到的真心关爱和喝彩,而这早已随风飘逝的一切,在饱尝世态炎凉之后品味起来实在是太珍贵了。而更重要的是,十几年来对它的由爱到厌、由厌到爱,让我从中悟到了一些人生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