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苏大作:说说中国军工的几位奇人和奇事(图文)(2)

尹炳炎主持修改的轰五弹射座椅试验机在进行弹射试验
怎么想到弄架轰五来改试验机呢?原来是一班老军工们看到一张苏联报纸,上面有张弹射座椅试验机的照片,型号是伊尔28 (轰五的原型)。
就这么点儿信息,成就了一代名机,您说这些老军工咱敢不敬么?
这些老大其实生活中都是很平凡的人,尹炳炎老大弟妹多,家里拮据,夫妻经常为这个吵嘴,可就这样到南边出个差,回来还不忘给部下带鲜荔枝,半夜送上门去。
老爷子看来也是这样的随和人,耳朵不好,怕添乱光笑不说话,使劲儿地听饭桌上年轻人说话。
席间有位在俄罗斯作过边贸的兄弟喝多了点儿,吹起牛来。
吹牛么,就有点儿没边,连一条中国烟在俄罗斯能换大姑娘都出来了。
老爷子光听,乐,没说什么,好像还觉得挺新鲜。
吹着,自己的料就不够了,连当地听来的,看见的也开始讲。说房地产大热钢材脱销的时候,有某公司专从俄罗斯贩废坦克拆了炼钢筋 ? 说是“废”坦克,怎么个废法?开出去就能打仗的战备车,连车里面的黄油油封都是崭新的,拉在俄罗斯边防那边,把车里有文字的东西一收,一个老毛子抡柄大榔头,车里车外照操纵盘,观察窗,车灯,发动机罩叮当一通乱砸,多少有几个花口就成废品了 ? 卖废品和卖武器在俄罗斯是两个手续,前者方便得多。导弹打不透的让咱们拉回来拿气割机给开了。。。
什么玩艺儿?说话间老爷子忽然不乐了,啪地一拍桌子,一帮败家子儿!
我就是听说。。。听说。我们那兄弟张口结舌。
没说你,我骂老毛子呢。老头两眼精光四射,脸颊上的肉直哆嗦。
一愣,才想起来老爷子是琢磨了一辈子反坦克武器的,专琢磨怎么打北边来的坦克。
可听了这老对手的倒霉茬子,怎么老爷子一点儿欣喜的表情都没有呢?
再没人敢提这碴儿了。
下来,我们同学跟边贸的朋友道歉 ? 老爷子,魔症。
八月份,回去,群里的朋友接风,一块儿去吃饭。
其实,这种场合萨是非常不适应的。第一,从上学的时候,只要有聚会,我就喜欢躲在厨房,炒两个腰花肚头的往上送着,听大伙儿笑闹开心。现在,不得不坐在席上,多少有点儿不自在;第二,在座的朋友,其实生活事业上都是很成功的人,大多比我多一份恒心和认真。我自认是个人生仅仅及格的人,大家的接风让我手足无措。
这和谦虚无关,实话。每次这样的聚会之后,我总觉得愧对朋友,有一种想冬眠的感觉。那是一种惭愧,因为我的心中,自己永远是一个胡同里出来混饭吃的北京孩子,我没有足够多可以回报给我的朋友们,我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面对他们的期待和信任。
这是题外话了,萨是性情中人,这话一直想说,一直没有机会说。
那一天,一位深圳来的朋友坐在我身边,第一次见,突然说起他喜欢我写科研,军事的几篇文章。
哦?您对这个感兴趣?我有点儿困惑,我知道他是在深圳极成功的一个商人。
“我原来也是当兵的,搞雷达的,退役的时候,海军中尉。”很骄傲直爽的口气,让我怀疑他是不是那个传说中心狠手辣,财雄一方,从睡水泥管起家的商界传奇人物。
这才知道,他是大裁军的时候离开部队的。
愿意走么?
他一愣,笑笑没说话,很生意人的样子。
饭后,大家去KTV,忽然有人从后面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他。
两眼亮晶晶的,对我说,我给你讲件事,灵异的。
我听。
“我们的所在山里。。。”他开始讲,讲了半天,都是当年研究所的琐碎事情,同事怎样的聪明,老总怎样的迷信,嘿嘿。
一直和灵异无关。看来喝得不少,我想,却很喜欢这种氛围,琐碎的事情,总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那一天,是星期天,我在所里加班。”他拿了一只烟,却没有点,说,“那地方偏僻,到了星期天,除了加班的人没有一个。那个问题有点儿复杂,我很累,于是就沿着走廊,走到另一端的楼梯那里,坐在那儿抽烟。这时候,一抬头,我忽然看到有个老人站在我前面,穿中山装,头发七分白三分黑,在看走廊,又看我。”
“我当时没有多想,很自然地去摸烟盒,说:‘来一支?’”
“就在低头摸烟盒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对面这个老人没有脚!抬起头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已经不见。那一次,我真的吓了一跳。”
你们楼里闹鬼?我问道。
他不出声地一笑,表情有些诡异 ? “我把这件事告诉同事,大家却不吃惊,有人问我 ? 他是不是穿如此如此的衣服,长相如此如此?”
“是啊。我很惊讶,难道是有人恶作剧?我们科长说 ? 我们很多人都遇到过的。你遇上的,就是我们的老所长。”
“是我们老所长,我没有到这里工作之前,在任上去世。以后所里很多人都看到过他,有时候在走廊上,有时候在楼梯上,有时候在实验室里。问他话他不回,也不理人,一靠近就不见。”
这时候,我才发现周围的朋友们都停止了说话,都在听他讲。
“我专门去看了老所长的照片,可不是他?累死的。。。”依稀,在这个成功的商人眼中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闪动,“你问过我是不是愿意离开么?”
那一天,他是被朋友们扶着离开的,真正的醉了。他说在深圳每天都喝酒,没有醉过。
这之前,劝过他酒 ? “你一杯,我就一杯,当兵的,还怕喝酒?”
醉了好,存在心里的东西就该存在心里吧。除了夜深人静,我们在人生路上没有叹息余地,愿他明天醒来,还是那个刁钻得如同锥子一样的资本家。
那天,群里另两个朋友送我回去,一个是轻武器研究的世家,一个是阅尽沧桑的退役警官,我们在路上谈天说地。到分别的时候,又都欲言又止,或许是都想到了一个话题,却都在回避。
我随口问:“那个老所长显灵的事情,可信么?”
无人回答。
隐约,夜空中有不知天人的吟诵 ? “死后不愁无将勇,忠魂依旧保辽东”
也许,只是谁家在听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