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倾城之恋》男女一号 要“革张爱玲的命”
陈数
黄觉
●从苍凉冷艳到温情圆满，
张氏小说如何变成了一部“爱情正剧”？
●从不到三万字的原著到36集的连续剧，
是“注水”还是“另辟蹊径”？
●为照顾电视观众的审美标准&道德尺度，
范柳原白流苏必须“大变身”？
仿佛躲在一个角落里用冷漠的眼光俯瞰人情冷暖的作者张爱玲消失了。在央视八套黄金时间正热播的电视剧《倾城之恋》中，张爱玲的影子已经模糊殆尽，如今它改头换面为一个热烘烘的故事，在“香港沦陷”的背景下，充满了痴情男女、好人好事、逆境求生、革命救国等积极元素。
男一号范柳原终于在电视剧的第18集遇到女一号白流苏，此前该剧洋洋洒洒、非常饱满地讲述着两人的“史前情史”，不少观众看出该剧与原著天差地远的区别，不过有人在意有人不在意。除了“张迷”还在积极较真之外，不少人已经完全投入到了这个典型的爱情正剧里面。没错，电视剧《倾城之恋》围绕着各种主流价值观展开，精准地对准了8点档普通观众。
本报记者专访白流苏的扮演者陈数和范柳原的扮演者黄觉，让他们两个人一起讲述《倾城之恋》是如何变成“爱情正剧”的。陈数表示，该剧的改编让小众的故事被大众接受。而黄觉更直言，“以张爱玲的名义娱乐大众有何不可？”
主角变形记
范柳原闹革命，白流苏成圣女？
范柳原篇
他“闹革命”了这是必须做到的规定动作？
剧中俨然是刻意加入了抗日爱国的元素。比如范柳原会在酒吧里跟小日本打上一架，更大的插曲是，他在夜总会里救了一个抗日的女子，并被这个女子绑架，问他索要革命资金。他心甘情愿地为革命献上了自己的金钱。
黄觉自述：我挺享受这段戏的，就像开了一个小差歪到一个地方又回来了。其实这部戏政治上很敏感，拍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我想50年以后可能大学里讲解构会拿我们这个东西做案例。你把它当成解构主义作品来看，也挺逗的。这是必须做到的规定动作。
他跟白流苏从调戏开始马路相遇更加浪漫？
范柳原不是在舞会上结识白流苏的。他们俩的第一次碰面甚至后面的第二、三次碰面地点都改在了大马路上。那时的范柳原经历了前情史的感情挫折已经变得有些玩世不恭，以相亲之名频繁约会女性。在马路上他“骚扰”了白流苏。一次是拼命冲她按喇叭，一次是厚脸皮搭讪，还有一次干脆下车充当黄包车夫恶作剧。
黄觉自述：当时故意设计成范柳原对爱情不抱任何幻想，感情态度有了很大转变，开始频繁约会女性。我觉得这个见面还表现得不够淋漓尽致，应该更极端，现在还是太温文尔雅了。应该再对女性不尊重一点，甚至有点对女性的仇视和对立。不过考虑到观众可能接受不了。
陈数自述：第一次相见，完全就是在街上擦肩而过，白流苏就没看见他，用这些方式其实都是在传达一个重要信息，可能有一些缘分是上天注定的。等到了一个时间，就要有一个磁力把这两个人吸在一起。其实在这个层面上来说，更传达了一种茫茫人海中你遇到了他，他也遇到了你。其实就是非常浪漫的一种爱情的状态。
他们身边的好人数不清大家都喜欢圆满快乐？
电视《倾城之恋》是热乎乎的充满人间烟火的气息，和张爱玲冰冷冷的笔调截然不同。那个在战争中抛下流苏自己逃命的许太太在剧中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好人，一心体贴流苏，在她困难的时候总是勇于替她出头，甚至最后战争中开卡车来救流苏的不是范柳原而是徐先生。而新增人物邱律师，更是个好心的喜剧人物。就连原著中性格阴沉的宝络也幻化成流苏最好的姐妹，甚至最后投身革命追求积极向上的生活去了。
黄觉自述：这个剧主流，各种行为都有合理化解释。是爱情正剧。周围的人都变得温暖，那还不是（因为）大家都喜欢听《常回家看看》，喜欢圆满快乐？这个剧就是围绕各种主流价值观展开，这是这块土壤上的规则。该剧可以作为情感正剧的典型案例。
白流苏篇
更强调她的东方女性美德出于考虑电视观众的道德尺度？
在小说中，白流苏还有“阴阴的，不怀好意的一笑”这样的一面。在电视剧中这一面基本被摒弃掉了。她是一个大义正气的女子。甚至第一次和范柳原连续跳舞也并不是白流苏的“小算盘”，而是在兄嫂簇拥下为了不给白家丢脸才站出来的。
陈数自述：第一次跳舞时，流苏是有心计的。编剧邹静之老师曾说过，如果按原来的小说，那样明显就是妹妹去相亲，自己把那个男人抢了过来。这个女人该多令人讨厌。这可能是邹静之老师改编的一个很重要的初衷。考虑到大多数电视剧观众道德接受尺度，情感的思考。不能够只按照小说当中的一个传奇的状态。按我的话说，现在的改编让白流苏更像一个生命中的人，她其实也有她的缺点，也有她的小心思，也有她的小小的一些自私，但这个小小的自私毕竟不会是一个人的主体性格。还是在表达她生命中比较光辉、积极的一面。否则你说范柳原为什么要喜欢她？那你说难道只是外在的东西吗？不可能的。
她对范柳原是痴情真爱有没有“倾城”都要选择真爱？
如果没有“倾城”，范柳原和白流苏的那种爱永远似是而非，飘落难定。然而在电视剧《倾城之恋》中，无论城倾还是不倾，范柳原对白流苏火辣辣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异常清晰的，他为她惦念始终，难以入眠。白流苏最后对范柳原的爱也是义无反顾的。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是结婚和不结婚而已。
陈数自述：两个人无非就是一个想要结婚，一个不想做出承诺。范柳原一定是喜欢她的，不然为什么要安排这么多举措啊。无非就是流苏，“你必须先娶了我，咱们再怎么怎么样”，老派女性的思想。所以电视剧中我们就不是这样子了，并不是在家里混不下去了才去香港，我觉得电视剧这样改很好。她不是被动的，她是选择了真爱。
1943年:小说问世油画张爱玲(作者:刘野)
1983年:电影版《倾城之恋》主演:周润发、缪骞人
2006年:港版话剧《倾城之恋》主演:梁家辉、苏玉华
主角身后是著名的浅水湾酒店
谈谈情,也少不了要跳跳舞
没有烽火连天,怎懂真情可贵
主角访谈
陈数：我们的改编让小众的故事被大众接受
南方都市报（以下简称“南都”）：电视剧跟小说差别很大，你自己刚看到剧本的时候是否也要适应一下？
陈数：不可否认，张爱玲的小说非常不利于改编成影视作品。她的文字真的是适合每个读者在心中有一番自己的想象。她的文字就是特别特别冷，由一个个人物来演绎给大家看时，是不可以照搬的，势必要有一些调整和改编。我当时感叹说，因为“前史”的部分是一个很好的添加，它是挺有趣的。我觉得邹（静之）老师用了一些很巧妙的方式，就是一些臆想，包括一些梦境：你在做梦，他醒来，就是这种冥冥之中，说不出的缘分……我觉得这些改编是给了我一些信心。
南都：你觉得前面十多集的用意在哪里？
陈数：我觉得前面一段的表现更加有利于和我们这个时代做一个对照和指引。比方说，有时新婚夫妻间的相处，虽然也有小打小闹小矛盾，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反而是两方的家人各自固守着一些习惯，让在小夫妻间本来一些很简单的小问题复杂化。你看邹老师写到了用《孙子兵法》来对付对方，有点像孩子一样。但同时对白流苏也是一个总结：斗来斗去是没有谁会赢的，输的是婚姻。
南都：其实你演的白流苏还很有现代女性的气质，外表柔弱，但内心很有主见，这是原作没有很明显赋予的，而是在电视剧中明晰化的？
陈数：是的，不可否认小说太短，不到三万字，事件又极少。加上张爱玲写故事是由白流苏的心态作为切入点，并不是一个特别宽泛的切入点。那现在把它变成了一个36集的电视剧，不可能36集都是这样切入。只能以更宽的角度把白流苏可能产生的其他性格进行一些想象。事实上要完全把我们这部戏和小说直接生搬硬套地去做比较是不公正的。我们应该用最有力的表现体来表达。
南都：电视剧的受众和张爱玲小说的受众有很大差别。
陈数：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说这次的改编让一个相对小众的故事让更多的大众能够接受。
黄觉：让范柳原成为“师奶杀手”是最好的结局
南都：你自己是张迷吗？这个作品势必会被张迷拿来和原著进行比较，有心理准备了吧？
黄觉：我之前没有看过张爱玲的任何作品，拍这个戏的时候看了一下原著也是仅供参考。其实所谓文艺创作的呈现、张爱玲精髓的展现，没有必要这么去理解。张爱玲的《倾城之恋》能在中央八套播出是好事。对我而言，既然选择拍电视剧，那成为“师奶杀手”是最好的结局，不然怎样呢？难道变成文艺青年？
南都：电视剧的气质和原著截然不同，一个是暖的一个是冷的。
黄觉：其实用张爱玲的笔触通篇都是那种腔调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不过这是否适合七点多钟下班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的人观看？不一定。原著《倾城之恋》该感受到的在书里已经感受到了，不用到电视剧里来感受。电视剧就是娱乐大众的，以张爱玲的名义娱乐大众又何尝不可？这是个很好的商业话题。我们只是男主角叫范柳原，女主角叫白流苏，名字叫《倾城之恋》。
可能很多人已经把电视剧划分为庸俗的生活方式，那他们只能快进来看这部作品，仅仅是为了参照原著。这样的心态注定会再一次失望。
回应“史前情史”和“姐弟恋”的质疑
电视剧开播后，有网友挑刺说，“除了也有个白流苏，也有个范柳原，也叫《倾城之恋》外，剩下的就是一部俗气的民国言情剧，张爱玲估计会被这部戏气得活过来。”但更多网友也被黄觉陈数的表演折服，来自天涯社区和新浪网的意见称，“除了陈数，没有第二个人能把白流苏诠释得如此完美。”“范流原要有点霸气，有点小坏，又有点小男孩子气，和白流苏就是姐弟恋的感觉，我觉得这片子选角很棒，就是我心里的流苏和柳原。”
1、为何要添加18集的“史前情史”？
前18集的内容完全是小说里没有的，凭空添加。分别讲述了白流苏和前夫唐一元的婚姻情感故事，以及范柳原的落魄史，他与红莲姑娘的炽热爱情。男女主角18集才碰到，导致有质疑说前面的根本没耐心看。
黄觉回应：这么晚才碰面，牛！
可能有些人看到范柳原和白流苏到18集才遇到觉得很意外。但是我还是对剧本先入为主的，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作为一个演员，我觉得18集男女主角才碰面很有意思，够拧巴的，牛！很新颖。就像我看到一个没看到过的公式一样，很有新鲜感。从剧本身的角度而言，我和红莲的戏和白家人之间的复杂关系都不苍白。
陈数回应：大多数观众不一定看过小说
对于看过小说的人，或者喜欢这部小说的人一定会觉得前面的前史是不短的，会觉得后面的开展是不够多的，一定是这样的。好在我现在听到的一些反馈意见，就是说前史我们各自的部分都还蛮有趣。因为毕竟绝大部分观众是不一定看过小说的。电视剧对他们来说是了解“倾城之恋”的一个开始。所以那也就没有关系吧。
2、两段爱情看上去有点姐弟恋？
相比女主角的大家闺秀气质，黄觉和王学兵在剧中都似乎显得“嫩”。对照前几版范柳原的饰演者周润发和梁家辉，黄觉的形象太过年轻俊朗。
黄觉回应：可能是我太嫩了
姐弟恋？那可能是我太嫩了。也许是身边人物互动的关系。我身边的徐先生、邱律师都是很耍宝性的人物。跟他们一起我会流露一点顽皮。
陈数回应：旧时代女子更成熟
其实在小说当中有提到。另外，我觉得旧时代的女性要比我们这个时代的同年龄女性更成熟。其实仔细想一想她们的社会压力和大的教育背景，哪怕再开明的家庭的孩子，教育也相当严谨，跟我们今天自由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专题采写：本报记者 齐帅 实习生 史迎利 彭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