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乞讨,我们时代的耻辱?
作家乞讨,我们时代的耻辱!2006-11-01 09:13:24来源: 凯迪网络 网友评论 18 条 进入论坛
在这一事件中,我看到了官僚意志对人文精神的强奸和枪毙,看到了当代体制对作家创造力的扼杀和摧毁,看到了汹涌而来的消费潮流对精神探索的虚化和紧张……我还看到了很多,只是我无法说出口。我说的,即会被屏蔽。
文/秋歌
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按说再出现离奇的事,我也不会感到惊诧了。可是我今天还是惊诧了,简直是十万分的惊讶,1980年代的先锋作家洪峰,公然到沈阳的大街上去乞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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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丐”洪峰
好吧,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看待洪峰的。在我的印象里,他几乎与马原一样重要。我觉得,不管将来怎么评价1980年代的先锋文学,不管怎么评价那时的马原、苏童、格非、叶兆言、余华、洪峰、孙甘露、韩东……但是,他们对于中国现当代文学尤其是小说的解放所作出的贡献,是无与伦比的。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他们的贡献,相当于卡夫卡对马尔克斯的解放。年轻的哥伦比亚青年马尔克斯在读到卡夫卡的《变形记》时惊叹:啊!原来小说可以这样写啊!是的,马尔克斯的惊叹是有道理的,因为那块充满魔幻的美洲大陆,本来就是一个奇异的场所,卡夫卡的梦魇,对于马尔克斯来说,只是日常现实。在此意义上而言,我们都错了,我们把拉美那些才华横溢的作家所创作的作品,叫做“魔幻现实主义”、“神奇现实主义”、“结构现实主义”,靠,对于他们而言,他们只是如实地描绘出了拉丁美洲的现实,完全可以称得上现实主义作家。
我说了这么多,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有意思。我的意思不过是说,对于中国当代文学而言,洪峰与其他先锋作家一道,为中国文学的在文本上的探索,作出了极为重要的贡献。他们使得1980年代的小说转向了“怎样写”的道路,而且成为一种普遍常识,后代作家如果不能在这个方面有所突破,很难说称得上会有什么成就。当然,早在1930年代,受日本作家片岗铁聪等人的影响,中国的“新感觉派”主要作家如施蛰存、刘呐鸥、穆时英等,就在小说形式上作出了探索,众所周知的原因,这样的与世界文学接轨的尝试,在1949年以后完全中断了。洪峰们在1980年代的努力,使得小说写作进入了一种“难度写作”,形式上的探索,成为作家们的自觉。此后成长起来的可以称得上是作家的写作者,很难绕过1980年代的中国先锋作家群。
中国先锋作家群取得的实际成绩是一回事,他们对叙事的解放,又是一回事。时至今日,回过头去看看他们当年的写作,其间的不成熟与所带来的叙事大解放,几乎一样显著。如果我们不是虚无主义者,我们应该承认他们对当代汉语表现力的拓展作出的杰出贡献。至今,我对他们仍心存感激,我无法忘怀不满20岁的我在老师的指导下初读马原、洪峰等人的作品时带来的那种震撼。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嘲笑现在那些文学素养少得可怜的人们,他们至今仍以懂和不懂来划分文学与其他作品的界限。联系到1990年代中后期以来,小说家们在叙事上向传统现实主义的回归,在文本实验上的无力和不自觉,1980年代那一拨先锋作家的意义,就更加重要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为时代文学作出杰出贡献的作家洪峰,竟然上街乞讨了。原因竟然是如此可笑:领导要求坐班而洪峰不坐因而拒发工资!作家需要坐班?这也是我们这块土地上的神奇之一,也是21世纪最黑色的黑色幽默之一。今天看到此条消息,联系到自己的工作,我几乎产生了记者需要坐班一样的联想,我很难想象哪个媒体的老总,会要求自己的记者坐班而不出去采访。在这一事件中,我看到了官僚意志对人文精神的强奸和枪毙,看到了当代体制对作家创造力的扼杀和摧毁,看到了汹涌而来的消费潮流对精神探索的虚化和紧张……我还看到了很多,只是我无法说出口。我说的,即会被屏蔽。
有人可能会说,为什么洪峰不选择体制外生存?我靠,体制外生存?在中国,谁能逃离体制?即便是如余世存这样的思想者,也无法逃避体制的纠缠。有一个常识我向你指出来吧,即使你现在不在任何政府机构或群团组织工作,即使你只是在做苦力,你也还是在体制内。卡夫卡早就天才地预见到了这种人类生存的基本状况。
沈阳市文化局不仅违反了与作家洪峰签订的劳动合同,同时也将中国当代对探索人类精神世界的严肃作家进行了迄今为止我知道的最耻辱的驱逐和流放。洪峰的上街乞讨,表明的是一种抗争的态度,虽然其行为肯定会被一些正人君子们所嘲笑,他们躲在体制的边缘,向洪峰施射着冷箭——这是不难预料的局面。值得欣慰的是,面对无耻,洪峰采取的是一种自觉的反抗无耻的行为,他的行为,如果说以某种令人惊讶的屈辱来展示自身所受伤害的话,那么,这种屈辱也是对方的屈辱,丝毫无损他自身的自由和独立。
甘地说,羞涩是我的护身符。洪峰一定理解了甘地的这句话,他会说,屈辱是我的护身符。只是,面对洪峰的主动乞讨,大人先生们是否真的感到了屈辱?这些盛世的黑色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