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箫叙事

分类: 图书,小说,情感 ,言情,
作者: 阿闻 著
出 版 社: 新华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4-1字数: 360000版次: 1页数: 281印刷时间: 2008/04/01开本: 16开印次: 1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9787501183395包装: 平装编辑推荐
斑斑红色,如血,如霜,一片热烈。
听到的传说和看到的现实挑动我的神经,把一些男人的故事画在了这片甘蔗林里,把爱情的执著和坚贞都涂在了凤尾竹的青翠上。
故事里的一切,都在云南。云南的一切,都在故事里。
一切始于猜疑,一切终于猜疑。人人心中都有一片云,拨不开,挥不去,直到那片云聚积中不堪沉重,将一场暴雨演绎成山洪……用高原和平原的“落差”,写就了婚姻、爱情中的粗犷和细腻: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被一段远离现代城市的评书推进着,跳跃、忧郁、叛逆……用平实语言“残忍”地展现“挣扎”,字里行间,浓重的无奈与伤感奔跑蹿跳,哀鸣不息,把精神世界“剖开”的疼痛,不可回避……
内容简介
《云箫叙事》由《拨云》、《滚腰》、《天刀》三个故事组成。《拨云》是一个有些“残忍”的爱情故事,故事中有内心情感的细腻表白、有当代人迷茫、抑郁甚至堕落的自我剖析,浓重的无奈与伤感在字语间奔跑蹿跳哀鸣不息;《滚腰》是一个诗一般的爱情故事:漂泊求艺的岳三阳在边陲小镇勐芒拜师学艺,与师姐伊皎产生爱情。老师临终前把一个未完成的曲谱交给岳三阳,岳三阳为这个曲谱付出了艰辛,他的爱情也令人叹息;《天刀》写几个闯到滇西做“刀客”的北方汉子的故事:秦大哥命案在身,郁闷中客死他乡,留给老李一把神奇的户撒刀;刘二哥被恶病纠缠,儿子为报父恩,勇闯高黎贡山寻药,失去了一只手臂;杆子和老李一起生活在小镇里,各自有了女人,却经历了生离死别……
作者简介
阿闻,2003年度边疆文学奖、2004年新浪万卷杯中国原创文学大赛最佳长篇小说奖得主。已出版《纸门》、《纸床》、《滇西刀事》、《有戏》等长篇小说。现为自由作家。曾游居于滇藏土著“部落”,沉湎于少数民族风情。
目录
云萧叙事之拨云
云萧叙事之滚腰
云萧叙事之天刀
书摘插图
云箫叙事之拨云
1
那天在书馆,他在台下,裘老先生在台上,台上台下由一盏香炉三柱香隔开,香烟好像织起了一层幕布。在叶正然看来,那香烟隔得很温柔,但确实如同屏障,这台上台下,就和教堂里忏悔间的帘外和帘内一样。
2005年,叶正然三十四岁。夏天的拨云山下,叶正然在书馆里捡到一件衣服,口袋里有个证件,他在证件上得知了失主信息,就在书馆的小黑板上写了“司耘找二号客栈109房间叶正然拿衣服”,当晚便认识了司耘。司耘,十七岁,呈州一中高中生。叶正然看着证件上显示的出生日期,心里直感叹,唉,十七岁,再加十七岁,等于三十四岁。我十七岁那时干吗呢?
小姑娘并不十分礼貌,当天半夜找到叶正然拿了衣服说了声“谢了”转身就走。叶正然笑笑,看着司耘的背影说,常来玩啊。
书馆离二号客栈仅仅二百米。拨云山下被开发的面积不大,仅限于山的东南方。开发区域的外围是一片甘蔗林和几个相对原始的村子。拨云山其他方向多半是森林,还有一部分是原始森林。外地游客要来拨云山并不便捷,要从昆明沿云贵高原向西北盘山而下,在高速公路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下车,直接上土道向东走。高速公路在拨云山路口附近没设护栏,这段时间路口处已经出现了马匹或摩托车,生意人会善意地告诉游人:摩托车需要十分钟;马匹需要四十分钟;步行,一个小时。
这地段属于呈州市,却也是呈州的边缘。开发商说,要把公路修起来,第一需要拨云山成为呈州政府认定的旅游景点,第二需要大量的资金。
说书人说,等吧,写《水泊梁山》的人死了,一百单八将的故事却留下来了。
2005年,拨云山最出名的最有特色的东西是书馆,连省城昆明人也知道。说书人裘老先生年过七旬,是云南评书的正宗传人。他不管游客是哪里人,不管别人听得懂听不懂,都坚持用云南方言说书。外省的游客开始听得一知半解,却也被云南方言和裘老先生的神采带入境界,熏陶出三分醉意。裘老先生针对游客的现实现状,说的并不是系列故事,他每天讲得都是段子,有很多是互不相连,基本能保持一个月不重样。他把最经典的评书段子不断说给游客,不求连贯,只求精彩。
拨云山什么时候能真正开发成完善的旅游基地,有待时日。裘老先生说,办奥运会还得需要五、六年才能建成那些场馆,很多事情需要等的。这拨云山穷乡僻壤,虽然和奥运场馆相比百牛一毛,不成比例,但目前纯粹是私营老板在投资开发,开发商有钱,五、六年把它办起来也说不定,要是政府给点支持,说建起来也就能建起来了。
叶正然来到拨云山整两天,他和裘老先生成了忘年交。他把自己来拨云山的缘由全盘托出,就像身心疲惫的人找到了教堂里的神甫,急不可待地交出心中的郁闷。那天在书馆,他在台下,裘老先生在台上,台上台下由一盏香炉三柱香隔开,香烟好像织起了一层幕布。在叶正然看来,那香烟隔得很温柔,但确实如同屏障,这台上台下,就和教堂里忏悔间的帘外和帘内一样。
那天阴雨,书馆里没有别的听众,只有叶正然和裘老先生。老人照样拍响了醒木,“啪”的一声,震得叶正然心神不定。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话说民国初叶,天不太平地不安生,大滇高原雷滚风动。三江之上云雾之下一片混沌。这一年从入夏到末秋,淫雨霏霏无有间歇。山下江水泛滥,百姓纷纷前往高处躲避山洪。滇西地势舒缓处一座高山下一时间聚集了千余逃难者。此山有名,方圆百里百姓也实属无奈才聚集此地。拨云山,这是民间相传了几十年的土匪老巢。
这一天又有几十人来到拨云山下安营扎寨。领头的后生望着山下密密麻麻临时搭建的草棚,欲带领众人向山上再挪一挪,被一老者拦住劝告:不可再上了,山上下来了人给划了个界限,可看见上面那两块竖起来的石头?那是上面的人给出的界限,越了界限,人家就开枪射弩了。
后生早就听说拨云山上的装备,传说山上机关重重,灰瓶爆子滚木雷石到处安设,当年大清派兵剿匪,连半个山都没上去,半个人也没见着,就被山上的武装整得死伤无数。莫非这是真的?有道是听人劝吃饱饭,后生也不强行,招手示意跟他一同来的同乡就地安置。
开场这一段,裘老先生声情并茂眉飞色舞,把故事用云南话说得韵味十足。叶正然坐在第一排,看得清老人的一举一动。他记得进书馆时看了门口的“今日书目”,有《三国》和《封神》,并没有这“拨云山”。
叶正然已经猜出这故事的主人公必定是那个后生,却没心思追根问底。他自己编过很多故事,掌握编故事的所有手段。只是,他不再想去编故事,他写累了,厌倦了作家的称号。这一刻他想,我如果从此告别城市来到这样的地方生活,是不是也能像裘老先生一样给人讲故事。叶正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营生,虽然这雨天只有一个听众,虽然明天说不准有大雨暴雨,这里没了听众,都不算什么。
裘老先生指着外面的电闪雷鸣,融景融意,直说得叶正然听到了雨声。
正晌午时,拨云山上雷声滚滚,随着雷声,雨也大了起来。山上已经有几处流下泥水,并伴有流沙碎石。刚来的后生刚刚要在离山最近的地方安置,听见背后有人呼喊,连忙往山上望去。拨云山山高坡陡,山体直插云霄,不愧这“拨云”一称,只见悬崖狰狞,树少石多,云雾飘飘摇摇就要压到了山脚,山风无向,把云雾吹得打转,那些带着沙石的流水就从云雾中倾泻下来,越来越急。后生不看则已,这一看可吃惊不小!这时云层里又有几个闪电响雷,闪电和雷声几乎同时出现,咋个说?那叫个近!不好,快躲!说时迟那时快,后生快步如飞冲向他带来的那伙人,一把抢过一个妇人怀中的娃娃,大喊“快跑快跑!”
这时山上已经有了声音,那声音极其恐怖,加上天上的雷声风声,这半里方圆像是被魔鬼罩住一般。靠近山根的大概有六、七户人家,老老少少,一片混乱,哪里赶得上逃命!只听得一声轰鸣,一大块山体被雨水泡开,裂开的土石干燥,一时间被暴雨激起了一片红雾,山风席卷,山洪倾天……
众人死伤无数暂且不表,单说那后生。
这后生二十出头,身高五尺挂零,细腰乍背,方脸宽额,生来一付浓眉大眼,身板十分健壮。他从妇人怀里抢过孩子,招呼大家撤离,却怎么也来不及了。他只感觉身后一声轰响,山摇地动,混浆浆的泥土在他后背上猛撞了一下,他身子被推得踉踉跄跄,一步不慎滑倒在地,那怀中的娃娃吓得哇哇哭叫,后生双肘擎地护住娃娃——这一重创非同小可,耳边轰鸣如雷,后生也听得到双肘碎裂的声音,喀嚓一声,疼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雷远雨稀,泥浆中颤巍巍爬起众多死里逃生的老百姓。这时只听得一声枪响,“啪”——拨云山左右并没有另外的山头,这声枪响却好像带着回音,由下向上,枪子儿像钻天猴一样尖叫着就飞了出去!那叫一个响亮!众百姓回头往山上看去,只见一少人马急匆匆冲下山来,领头的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中一支长枪枪管硝烟未尽。这可是土匪的山头,莫非土匪趁火打劫乘人之危?紧接着“啪啪”又是两声枪响,山下百姓又开始四散奔逃,来不及逃跑的站在原地,战战兢兢,个个目瞪——口呆!
我讲给你的是个新书噻,给你开个小灶,听听哪样效果?裘老先生说。
外面的雨真的猛烈起来。裘老先生泡上一壶普洱茶,给叶正然斟了一盏。
难得这种天气你还来听我说书噻,雨大,天还不晚,我们吹吹?裘老先生明显是戴着假牙的,说话时不住地合嘴,他要稳住牙齿。
叶正然苦笑了一下。老人家,我没吹的心思哩。您这段书可是不错。
吹一哈吹一哈!这雨天你回去还不是寂寞?裘老先生说。
那天晚上,裘老先生和叶正然真的吹到了午夜。老先生对叶正然说,你讲一段你的故事,我讲一段我的故事,爱怎么讲就怎么讲,愿意讲精彩的就讲精彩的,愿意讲郁闷的就讲郁闷的。叶正然说,老先生,我这里全是郁闷的,你愿意听?裘老人家说,很多事情,你讲出来心里就不怎么郁闷了,有话得说,有歌得唱,有屁都得赶紧放哩,不然就憋坏了心脏。于是叶正然沉思片刻,也把老先生桌子上的醒木“啪”的一声拍响。
那个雨夜是叶正然来到拨云山的第一个夜晚,那时叶正然还不认识司耘,他的故事里有个姑娘,和那姑娘许芳苑并列出现的,是他的老婆廖玉。
叶正然问裘老先生,老先生,您老伴儿还好吧?裘老先生说,伙子,我一辈子没娶亲啊,光棍一根啊。叶正然说,哦,那您年轻时候也有过中意的女人吧?您也谈恋爱吧?裘老先生说,有的嘛,有过两个哩,青年时代恋爱过一回,老了老了快六十的时候又动心过一回。唉,人嘛,成不成的另论,想不想的,可就自己心里知道哩。
这话在叶正然听来来,很有点推心置腹的意味。他有点感动。这些日子,叶正然能明显感觉出来自己脆弱了。来拨云山他坐汽车只两个小时不到,并不很累,但他疲惫得只想大睡,却又怎么也睡不踏实。到拨云山住进二号客栈后,他身上开始疼,心里像有一块肥肉腻在那里渗着荤腥。他不得不哼着歌儿找消遣,不敢在客栈的木床上胡思乱想。
裘老先生的普洱茶确实不错。在雨天享受这种热茶,温暖,温馨,还有点温情。
叶正然打了冷战,却感觉从心底涌出来一点点暖意,这暖意让他不想马上走,走在雨里躺在客栈的木床上都会马上消耗掉这些暖意。他捧起茶,对着裘老先生笑。
我不是出来旅游的,我是出来想想自己的爱情和婚姻,虽然想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叶正然把这句话说出口,禁不住笑了。这话太正统,正统得好像自己说得很不真实,不如裘老先生的评书真实,也不如自己编的故事真实。
裘老先生把盏而笑,拨云山是个好地方,纵然你心中乱云飞,到这里也应该被梳理。这山有些灵性,山上有个庙,庙可有些年头了,很多人郁闷,都到这里散心哩。
叶正然看着老先生。书馆里只亮一盏灯,马灯形状的电灯。那种马灯许芳苑家有一个,从来没点过,但始终放在桌子上,擦得铮亮。
叶正然和廖玉在他要来拨云山的那天的对话很有意思。廖玉是想说起什么,她近来说话习惯用什么做个“引题”,于是她说,鲁迅家的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叶正然抬头看着她,不知她又要做什么“文章”。廖玉接着说,叶正然心中有两个人,一个是女人,另一个也是女人。
廖玉从来不提许芳苑的名字,但叶正然知道她说的就是许芳苑。
叶正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卧室走,廖玉就紧跟在他身后。
你那个志同道合的女人又回来了,她又给你来电话了,你们聊了大概十分钟,她的新号码是×××××××,起始时间是上午是十点五十分。
叶正然猛然回头瞪着廖玉,他下意识地看一眼沙发边的电话。
那话机是廖玉买的,功能齐全,铃声悦耳,上面能显示一切廖玉想知道的资料。
许芳苑的确回到呈州了,她刚到呈州就给叶正然打了电话,时隔一小时,她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显示的号码是叶正然家的,但给她打电话的是廖玉。她“喂”了一声,听见对方是廖玉,犹豫着想放下电话,廖玉却已经听出了这声“喂”,这声“喂”很纯正,和从前电视里接听热线的主持人一样。廖玉说,你回来啦?在国外时间长了是不是有点想家?
许芳苑走了一年时间,这一年她和叶正然没有任何联系。一年前,许芳苑对叶正然说,我可能影响了你和你老婆的关系,她给我打过电话了。正好现在我要去曼谷,我老公在那里发展得不错,我应该去帮他,我走了,就不和你联系了。这一年,叶正然潜心写着自己的东西,闭口不提许芳苑,却怎么也没法使廖玉抹掉许芳苑的影子。他的文字廖玉是随时能看的,所有故事里关于爱情关于暧昧,都得接受廖玉的百般品评,她的品评是离不开和许芳苑相联系的。
妖精就是妖精,我早说了她是妖精,专门迷你这样的男人。廖玉对叶正然说。
是不是还要回《新新视点》了?你可闲了一年多了。廖玉说。
久别胜新婚啊,是不是开始心旌荡漾了?廖玉又说。
叶正然看着廖玉,本来瞪大的眼睛慢慢变得黯淡,绷紧的脸面也渐渐放松。他躺在床上,把双手枕在脑后。廖玉斜靠在门框上,眉梢眼角带着斗志。
两分钟后,叶正然平静地对廖玉说,我们结婚两年了,这段时间我都没出去走走,我想去山里看看,我们也好各自考虑考虑这婚姻。小玉,如果我们今后的几十年都这么过,很没意思了。
是不是约上那个女人一起进山?廖玉继续跟进。
叶正然笑笑,不再说话。他习惯了廖玉的这种思维方式。
手机已经很久没开了。廖玉几个月前拿着叶正然的身份证去电信局打印了叶正然的通话纪录,回来后半真半假地挨个询问那些号码是谁的,是男的女的。叶正然和廖玉大吵一架,从此关闭了手机。
叶正然开始给手机充电,开始在记事本里找号码添加在手机里。他看了看衣柜上横放着那个从前四处奔波时用的手提箱,那东西很久没动过了,很多灰尘。他在想,是用水冲干净还是用湿抹布擦干净。
我就这么来的。叶正然说。拨云山我几年前来过,我曾经写过这座山的风土人情。那时,我在呈州的杂志社,《新新视点》。
裘老先生安静地听着,始终面带笑容。这笑容让叶正然很是温暖,他甚至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普洱茶已经续上了第二壶。书馆外,大雨没有减缓的迹象。老人家站起身来,接过叶正然一直把玩的醒木,又在案板上拍了一板。
上回书说到拨云山上冲下一少人马,直奔山下受灾百姓,吓得众百姓四处奔逃。那位说了,土匪就是善于趁火打劫,抢夺不义之财。这话没错,拨云山前后左右上百里早就没有了大商贾,小财主们听到拨云山三个字也个个闻风丧胆逃之夭夭。官商转向,马帮绕道,惹不起咱躲得起,偌大个拨云山上百口人要活着,哪有不抢之理!
回头咱说从山上冲下来这伙人,坡陡腿快,转眼间已经来到山下。最前面那个手中提枪之人举枪示意后面的人停下,看着山下一片狼籍,此人不由紧皱眉头。他一声令下,后面的几十个人分散开来直奔受伤百姓。从山上下来的人中有一壮汉,从肩上甩下十几付锹镐分给众人,指令大伙快挖塌下的山体,说不定能救活几条人命。这声吩咐让众百姓有点镇静,这伙人根本没去抢掠,反倒救人在先,全无匪性!大家也来不及多想,抓了锹镐开始挖山抠石。
单说那护着娃娃的后生,他被山石击倒双肘着地,怀中的娃娃安然无恙,他却昏死过去。那小娃娃未满周岁,万事不懂,惊吓得大哭不止。有人发现娃娃哭声,顺声寻到了已经成了泥人的后生。一个有些瘦小的“山上人”翻开后生,从他怀里抱起娃娃,好个呵护,后生随即醒来看了一眼娃娃得救,想说什么,却疼痛难忍,又趴在了地上,待他再抬头眼前便不见了刚才抱着娃娃的“山上人”!他大喊几声娃娃的名字,怎么也支持不住,再次昏倒。后生清楚记得刚才抱娃娃那个人的手臂,腕子上有一串血红玛瑙,腰里还有一把镶金的九寸短刀……
咱放下这片混乱不讲,就说说这个后生和这个娃娃。后生名叫叶青,中原人士,两年前随父亲来到云南做玉石生意,寄居在父亲的朋友家。父亲的朋友也是做玉石生意的,家中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小萍,一来二去郎情妾意,两位父亲也就想成全这门亲事。只可惜叶青随父亲去了一趟边塞,被土匪劫了钱财并关押了半年之久,父亲的好友四处打听,得到的消息是叶青父子已经落入外邦土匪之手,凶多吉少。正值此时有乡邻上门提亲,无奈中那位父亲只好嫁了女儿。待半年之后叶青父子历尽千辛万苦再次回来,已经事过人非了。叶青父子便自立门户,在山下建了一户坯房过活。按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成亲也成友,大家相安无事也就照常各自生活了,但却偏偏又遇到不幸。那日父亲的好友再次登门,怀抱一个娃娃,进门先行跪倒,已经泣不成声。
叶青父子大惊失色。叶青父亲连忙上前扶起结义兄弟,细问详情。原来昨日一伙土匪下山,直冲乡里抢粮食,那家女婿不服,与他们争斗,被他们一刀下去,那女儿以死相拼,却哪里敌得过那些强盗啊,被五花大绑掠上马背……
裘老先生突然坐下,在茶上吹了吹,咂上一口。伙子,我这悬念怎样?
叶正然没想到老先生讲的后生叫叶青,老先生还不知道他的姓名,竞编出了个和他同姓的人物。这时的叶正然感觉,这个只有他一个观众的新书和他有一种相通的氛围,但究竟哪里共鸣,他还说不清楚,他想,可能缘分就是这个东西。他还觉得,自己必是遇到了讲故事的高人。
您这故事已经编完了吗?叶正然问。
故事是八九不离十的,但要看怎么讲才合适。裘老先生说。
您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叶正然再问。
就是日子里发生的故事噻。从前有从前的故事,现在有现在的故事嘛。裘老先生又说。
是啊,我有我的故事,您有您的故事。叶正然自言自语。
嘿嘿,其实故事和故事也能相通,说不定我这也有你的故事,你那也有我的故事哩。裘老先生说。
六月的拨云山,一个雨夜,叶正然把自己的故事讲了个开头,而裘老先生送给他的也只是头场书。老人家说,伙子,我这故事里有武侠有神功,也有男女相悦,现代词叫爱情或者情感。你说你感觉共鸣,也许就是这男女关系上的伏笔吧,我只说了九牛一毛,你倒嗅出点味道来了,我们,有缘哩。
缘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叶正然说不好,他知道缘来了的时候,身心是愉悦的,他和裘老先生一见如故,是缘。当年和廖玉相识的时候,还有后来和许芳苑相识的时候,他都有过相似的愉悦。
在叶正然想象中,自己的拨云山第一夜,应该杯酒孤灯,应该醉眼看月,应该落荒而思。他绝没想到自己能沉浸在新的缘分中,能被裘老先生的开场新书勾起诉说的欲望,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说出了沉在心里的心事。
叶正然向裘老先生作了自我介绍,裘老先生说,你就是叶正然啊,报纸杂志上不少你的文学哩!你是呈州的大作家,小老儿可有个请求,您要是还在写作,就帮我把这部《拨云山》整完吧,我老了,也许,这就是我最后的段子了,我想把它整完全了,留下来。
叶正然苦笑一下,我哪整得了评书啊。
你整吧,不按我的评书整,按你的文学整。裘老先生说着,给茶壶里换上了新茶。
许芳苑没再打叶正然家里的电话。她刚回到呈州就先告诉了叶正然,但不到一小时,廖玉的电话就反追回来。她赶忙应酬电话里传出的情绪。廖玉说,我老公安静了一年,真是安静得有点寂寞了,都有点孤单了,连个找他的人也没有,所以这一来电话我准知道是你,真是感谢你啊,看来就你一个人记得我们家叶正然。许芳苑呵呵笑了两声,寒暄几句,说了句真是打扰,就放下了电话。她回头对老公做了个鬼脸,又笑眯眯地抚摸隆起的肚子,她对樊小刚说,这小家伙刚才踢了我一脚,那是叫我不要在电话里罗嗦呢。樊小刚说,看来叶正然不在状态。
樊小刚已经收购《新新视点》了。许芳苑说,这杂志几乎荒废了,没人愿意接这个乱摊子,原先的能人都走了。樊小刚说,叶正然不是还在呈州吗?应该先找找他啊。许芳苑摇头,我去找不合适,廖玉对我很不客气,怕我抢了她的老公。樊小刚哈哈大笑,你不是从前和她说过老公和钱一样,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吗?她怎么还这样小心眼?
樊小刚连续拨了两天电话,叶正然家里的座机没人接听。他苦笑着摇头,要许芳苑查找从前的记事本,找找有没有叶正然的手机号码。
《新新视点》的主办方已经同意出让这个杂志,樊小刚已经拿出具体方案正在和有关方面商讨。樊小刚觉得必须找到叶正然,他对《新新视点》的情况最了解,能客观合理地给这个杂志定位,如今办杂志,定位,则关系着效益和影响力。
找得到吗?樊小刚问许芳苑。
找不到。他不习惯用手机。许芳苑说。
那怎么办?樊小刚有点急切。
我问问陈双桥。许芳苑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