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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冠中文丛(1—7)

王朝导购·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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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类: 图书,艺术,绘画,绘画理论,

作者: 吴冠中 著

出 版 社: 团结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3-1字数:版次: 1页数: 全7册印刷时间: 2008/03/01开本: 16开印次: 1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9787801307729包装: 平装编辑推荐

如果说去年出版的9卷本的《吴冠中全集》,原生态地展现了吴冠中先生各个时期各种风格的精品画作和艺术思想,那么由团结出版社刚刚出版的燕子主编的7卷本的《吴冠中文丛》,则以文字全面展示了吴冠中先生各个时期的思想脉胳及生活轨迹。不仅对国内美术研究、收藏和鉴赏具有重要价值,也将成为海外研究吴冠中的珍贵历史文献资料。

据主编燕子介绍“文丛”共分七部分,即:《横站生涯》,《文心画眼》,《足印》,《放眼看人》,《背影风格》,《短笛》,《老树年轮》。这样既反映风格全貌,又各具内容和形式特色。吴冠中先生著作颇丰,编辑过程当中,不仅认真地梳理吴先生文字中的思想脉络及生活轨迹;同时,努力打造清晰的编辑语言,给读者以最大的阅读方便。比如:“对已发表的百余万字作品的搜集、梳理、分类,不同版本的对勘和纠误;对首次发表的《吴冠中师友通信摘录》的文字整理、核对;未发表文章的编辑;寻找篇章排序中的思想联系;补订文章发表及写作日期;写生足印的首次整理;美术插图的选编及其点睛之语;文图配合及版式;七部书的内容提要……”

“吴冠中先生十分重视和支持‘文丛’的编辑工作,给我以极大的信任。应我之约,他将尘封几十年的师友通信打开,奉献出来,他还亲自绘制了《吴冠中写生足印示意图》,他帮助查找核对图片资料,编纂工作中遇到的许许多多问题、难题,他都给予耐心细致的指导”。

厚厚的七卷本《吴冠中文丛》汇聚沉甸甸的思想。就是配插图,编者也力求文与图的紧密配合,相互辉映。

内容简介

横站生涯:本书主要收录吴冠中具有历史影响作用的思想创见、生涯历程的重要纪事纪思。感悟艺术家与思想者的性格、艺格、人格。

文心画眼:所收录的篇章,是当代著名画家吴冠中绘画之余对艺术人生进行剖析思索的文字,文中坦露他数十幅绘画作品的曲直得失及画里画外审美故事,既是他的绘画作品与诗完美结合的神奇,更是他绘画作品的诞生记。本书对美术工作者及爱好者,以及广大美术系学生能够起到指点迷津的作用。

足印:鲁迅先生说路是鞋底走出来的。画家吴冠中先生走通了一条融汇传统、开创新境的现代绘画之路,评论家评论他是“圆了的彩虹”,这彩虹是从不同艺术航道碰撞博弈而出,腥风血雨绘而成。

本集纪写吴冠中先生的写生经历和他蜚声世界艺林的脚印。

放眼看人:收录吴冠中先生写人物的60余篇文章,是东西方文化的对话、碰撞,师友之间的交流,是一面拂去灰尘的明镜。

背影风格:该书是吴冠中先生对创作、艺术发展路径的探讨,对东西方文化、科学与艺术的思考,甘苦与心得。

短笛:该书收录吴冠中先生的短篇作品,所谓短笛声声醒耳。思考,是吴冠中先生的生活支柱;孤独,是吴冠中先生的精神背影。

老树年轮:收入吴冠中先生年谱、文集、画集、画展名录,向国家捐赠作品部分名录图版,珍贵生活图片、信札等内容。读老树年轮,感受承重之生命。

作者简介

吴冠中,1919年出生于江苏宜兴农村。1942年于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毕业,后考取公费留学。1947—1950年在巴黎国立美术学院进修油画。1950年返国后曾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北京艺术学院及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目录

吴冠中文丛:横站生涯

文丛短语

家贫个人奋斗误入艺途

公费留学到巴黎梦幻与现实严峻的抉择

故园炼狱独木桥

严寒酷暑土地

艺海沉浮,深海浅海几巡回

年龄飞升,看寰宇块垒

我负丹青!丹青负我!

漂洋过海一留学生活回忆

生耶卖艺

回顾

走出象牙塔——关于前国立艺术专科学校的回忆和掌故

望尽天涯路——记我的艺术生涯

霜叶吐血红——自己的心路历程

黄金万两付官司

杂记狂人

惶恐

毁画

三方净土转轮来:灰、白、黑

跨越两河流域

死胎

横站生涯五十年

他和她

绘画的形式美

关于抽象美

内容决定形式?

何处是归程——现代艺术倾向印象谈

风筝不断线——创作笔记

扑朔迷离意境美

笔墨等于零

土土洋洋洋洋土土——油画民族化杂谈

无心插柳柳成荫——中国画创新杂谈

魂寓何处——美术中的民族气息杂谈

邂逅江湖——油画风景与中国山水画合影

比翼连理——探听艺术与科学的呼应

推翻成见,创造未知

祖坟——叛逆与创造

天坛的婴儿

衣钵与创新

家传

奖与养

美术自助餐

美育的苏醒

美盲要比文盲多

是非得失文人画

戏曲的困惑

景全在我身上

京城何处访珍藏

文物与垃圾

“国学”“国画”“国×”

吴完中文丛:文心画展

文丛短语

长日无风

鸟宿池边树

洪荒

天问

补天(一)

补天(二)

裂变系列

朱墨春山

黄山峰

纵横

九寨沟瀑布

建楼曲

纠葛

又闻杜鹃

紫藤

酱园(一)

酱园(二)

雁去也

生命

海棠

桃花季节

墨之花

草花

花雨混沌

野菊

腊梅

野草系列

草兮草兮

香山红叶

四季匆匆系列

山海关

示众

窗里窗外

伴侣寂寞沙洲冷

伴侣

依附

不就方圆

格斗

难得糊涂

谁家丹青

乡关何处

朱颜未改

遗忘之河

民间

点点天空

江南屋渔港

江南居

江南忆

古镇无春秋

碧玉不雕

荷塘春秋

荷花

冰雪残荷(红蜻蜒)

残荷

荷花岛

红莲(一)

红莲(二)

荷塘

草与莲

莲与舟

彩迹

鹤舞

芳邻

残阳如血

无血腥

黑白恩怨

玉龙山下古丽江

墙头草

又见风筝

公园里的风筝

秋瑾故居

鲁迅故乡

落红

麻雀

飞尽堂前燕

双白杨

汉柏

苏醒

观瀑

雨后飞瀑

松与瀑

崂山松石(一)

崂山松石(二)

小鸟天堂

大漠

碾子

月如钩

双燕(一)

双燕(二)

楚国兄妹

水乡行

围城

夜咖啡

茶座

水田(一)

水田(二)

交河故城

长城

母土春秋

瓜藤(一)

瓜藤(二)

墙上秋色(一)

墙上秋色(二)

偷来紫藤

逍遥游

流逝

老墙

补网

都市之夜

都市之恋

都市之网

帆与网

帆帆相依

奔流

嘉陵江上

老重庆

海风

夜航

硕果(一)

硕果(二)

石榴(一)

石榴(二)

红高粱

高梁与棉花

高空谱曲(一)

高空谱曲(二)

白墙与白云

白墙与白墙

出现老虎

虎跑白屋

狮子林(一)

狮子林(二)

奔马

月下玉龙山

岳飞的兵

日照群峰

两个大佛

乐山大佛

周庄

张家界

孔林

石寨

罱河泥

今日巴东

今日香港

沈园梦

夜宴越千年——歌声远

韩滉五牛谁保养

吕纪门前雪

文苑图

仿宋人花篮

白桦林

花溪树

春满

春水东流

春消息(一)

春消息(二)

点线迎春

春如线

春潮

春风

遗忘的雪

雪山

世纪新雪

春雪

舴艋舟

弃舟

太湖

太湖鹅群

太湖渔舟

太湖岸

漓江

观鱼

鱼之乐

渔港(一)

渔港(二)

渔家院

房东家

四合院

农家小院

江村

江南人家(一)

江南人家(二)

乌江人家

石岛山村

静巷

高原窑洞

故宅(一)

故宅(二)

大宅

水乡行故宅红灯笼

邻里

在天涯

桂林山村(一)

桂林山村(二)

桂林江山

土地

晨曦与夕阳

昨天的诗

洋阿福

夜舞

色色空空

谁见沧桑

玉龙山下

寻老(墨海银丝)

他寻她

老街

苗圃

飞尽堂前燕

双喜

金桂花

作品题识

画与诗“点语”

吴冠中绘画作品印章

吴完中文丛:足印

文丛短语

巴黎缘

巴黎札记

又见巴黎

展画伦敦断想

蜂蝶何处觅芬芳——展画东京题外话

走马京都

生活信仰程式——西非雕刻一瞥

西非三国印象

赤日炎炎访印度

北欧行

一幅画的故事

台湾去来

西游三记

陪法国画家游天坛和云冈

长江三峡与鲁迅故乡——创作回忆

风光风情说乌江

从兰亭到溪口

从秦俑坑到华山巅

孔孟故里行

真假苏州

上海街头

今日大鱼岛

水乡四镇

周庄眼中钉

魂兮不归

古村七日

渔村十日

我与花溪

深山闹市九寨沟

养在深闺人未识——张家界是一颗风景明珠

我和张家界

湖南行

天台行

竹海行

浙江屐痕

西藏杂忆

深巷酒香北武当

长汀短记

白杨沟,达子湾,火焰山

天险无通途

今日江南行

大江南北

边境

寄语新疆

忆与想——金陵几处重游

佛国人间——游五台山杂感

小三峡里访古城

彩谷一彝族火把节散记

所见所思说香江

三看香港

香港艺术节散记

川底下,君知否

绍兴闲话——江南行(一)

楚楚衣冠成菩萨——江南行(二)

肯德“鸡”横行观前街——江南行(三)

十渡无渡

猎人之窝

归乡记

南行杂感

旅游去来

投宿

寺庙

堵车

看看想想

风景写生回忆录

桥之美

老树

说树

说鸟

说梅

说墙

说天池

且说黄山

闲话画竹

艺术断想(三章)

贵州山丛寻画

井冈山写生散记

吴冠中写生足印

吴冠中文丛:放眼看人

文丛短语

波提切利的《春》

梦里人间——忆夏凡纳的壁画

姑娘呵,你慢些舞,让德加画个够!

思想者的迷惘一寄语罗丹之展

梵高

身家性命烈火中一读《亲爱的提奥(梵高书信体自传)》

天涯咫尺一喜看毕加索画展

尤脱利罗的风景画

伸与曲——莫迪里阿尼的形式直觉

摩尔在北海

《石涛画语录》评析

我读《石涛画语录》

一画之法与万点恶墨——关于《石涛画语录》

百代宗师一僧人——谈石涛艺术

石涛的谜底

虚谷所见

雁归来

百花园里忆园丁——寄林风眠老师

寂寞耕耘六十年——怀念林风眠老师

《林风眠画集》序

林风眠新作

人人争看林风眠

尸骨已焚说宗师

林风眠和潘天寿

潘天寿绘画的造型特色

形象突破观念一潘天寿老师的启示

高山仰止——忆潘天寿老师

吴大羽——被遗忘、被发现的星

孤独宅卜悼念吴大羽老师

吴大羽现象

吴大羽老照片

陈之佛

附:留学答卷

温故启新——读常书鸿老师的画

卫天霖与北京艺术学院

说常玉

石鲁的腔及其他

魂与胆——李可染绘画的独创性

艳花高树一重彩画家祝大年

李政道与幼小者

熊秉明的探索

说熊秉明

为熊秉明《关于罗丹》作序

铁的纪念——送别秉明

海外遇故知一访巴黎画家朱德群

燕归来——喜迎朱德群画展

佳酿

雨雪霏霏总相忆一我和朱德群的故事

剪不断,五十年——记与朱德群、熊秉明的情谊

追求天趣的画家刘国松

静观有慧眼一郑为作品简介

苹果颂——感郑为著《中国绘画史》出版

玉龙峰前执君手一访老同窗李霖灿

闻香下马一品罗工柳艺术回顾展

安居乐业漆画乡一谈乔十光的艺术

乔家院

拆与结——说王怀庆的油画艺术

我的两个学生——钟蜀珩和刘巨德的故事

踏破铁鞋缘底事一关于阎振铎

《绘画构图学》序

园丁梦——《吴冠中师生作品选》前言

袁运甫的寰宇

吴冠中文丛:背影风格

吴冠中文丛:短笛

吴冠中文丛:老树年轮

书摘插图

家贫个人奋斗误入艺途

年过八旬,生命所余毕竟日短,而童年犹如昨日,尚在眼前。哲人庄子对生命作出了最艺术的表达,这千古经典,这千古杰作,只四个字:方生方死。

江苏宜兴北渠村,一个教书兼务农的穷教员和一位大家庭破落户出身的文盲女子结婚后,生下一大堆儿女,我是长子。父亲和母亲的婚姻当然是媒妁之言,包办婚姻,爱情未曾显现,却经常吵架。他们共同生活一辈子,合力同心只为了养活一群子女,而且也怀有望子成 龙的奢望。这虚幻的龙,显然就是我这个长子,因我入小学后学习成绩经常名列第一。我的老师,父亲的同事缪祖尧就常在父亲前夸奖:爌北(父亲名),茅草窝里要出笋了。

文盲未必是美盲,母亲颇有审美天赋,她敏感,重感情,但性子急,与只求实实在在的父亲真有点水火不容。母亲年轻轻就闹失眠,而父亲的头一碰到枕头便能入睡,他不了解也不同情失眠之苦,甚至嘲笑母亲的失眠。我从中年以后就患失眠,愈老症愈重,最是人生之大苦,我同情我那可怜的母亲,上天又偏不让我继承父亲健康的神经。谁也没有选择投胎的自由,苦瓜藤上结的是苦瓜子,我晚年作过一幅油画《苦瓜家园》。苦,永远缠绕着我,渗入心田。

苦与乐是相对而言,且彼此相转化。我童年认知的苦是穷。我家有十来亩水田,比之富户是穷户,但比之更穷之户又可勉强接近当时当地的小康之家,只因成群的孩子日渐长大,生活愈来愈困难。我家的牛、猪和茅厕挤在一起,上厕甚臭,我常常到田边去撒尿,父亲对此倒并不禁止,只是说尿要撒在自家田里,那是肥。我家也养着鸡,大约五六只。天黑了,鸡们自己回家进入窝里。于是要提着灯去数鸡的数目,会不会少了一只。然后关上鸡窝的门,防黄鼠狼,这照例是我的活,我也乐意抢着做。

村里惟一的初级小学,是吴氏宗祠委托父亲在祠堂里创办的,名私立吴氏小学,连父亲3个教员,两个年级合用一个教室上课,学生是一群拖鼻涕的小伙伴。4年毕业后,我考入和桥镇上的鹅山小学高小,住到离家十里的和桥当寄宿生了,小小年纪一切开始自理,这里该是我“个人奋斗”的起点了。一个学期下来,我这个乡下蹩脚私立小学来的穷学生便夺取了全班总分第一名,鹅山又是全县第一名校。这令父母欢喜异常。而我自己,靠考试,靠竞争,也做起了腾飞的梦,这就是父母望子成龙的梦吧。

虚幻的梦,梦的虚幻。高小毕业了,该上中学,江南的名牌中学我都敢投考,而且自信有把握,但家里没钱,上不起中学。父亲打听到洛社有所乡村师范,不要费用,四年毕业后当乡村初小的教师,但极难考,因穷学生多。我倒不怕难考,只不愿当初小的教员,不就是我们吴氏小学那样学校的教员吗!省立无锡师范是名校,毕业后当高小的教员,就如鹅山小学的老师。但读免费的高中师范之前要读3年需缴费的初中部。家里尽一切努力,砸锅卖铁,让我先读3年初中,我如愿考进了无锡师范。凭优异的成绩,我几乎每学期获得江苏省教育厅的清寒学生奖学金,奖金数十元,便仿佛公费了,大大减轻了家里的压力。“志气”,或者说“欲望”,随着年龄膨胀。读完初中,我不愿进入师范部了,因同学们自嘲师范生是稀饭生,没前途。我改而投考浙江大学代办省立工业职业学校的电机科,工业救国,出路有保障,但更加难考。我考上了,却不意将被命运之神引入迷茫的星空。

浙大高级工业职业学校读完一年,全国大学和高中一年级生须利用暑假集中军训3个月。我和国立杭州艺专预科的朱德群被编在同一个连队同一个班,从此朝朝暮暮生活在杭州南星桥军营里,年轻人无话不谈。一个星期天,他带我参观他们艺专。我看到了前所未见的图画和雕塑,强烈遭到异样世界的冲击,也许就像婴儿睁眼初见的光景。我开始面对美,美有如此魅力,她轻易就击中了一颗年轻的心,她捕获许多童贞的俘虏,心甘情愿为她奴役的俘虏。17岁的我拜倒在她的脚下,一头扑向这神异的美之宇宙,完全忘记自己是一个农家穷孩子,为了日后谋生好不容易考进了浙大高工的电机科。

青春期的草木都开花,17岁的青年感情如野马。野马,不肯归槽,我下决心,甚至拼命,要抛弃电机科,转学入艺专从头开始。朱德群影响了我的终生,是恩是怨,谁来评说,竭力反对是我的父亲,他听说画家没有出路,他梦幻中的龙消逝了。我最最担心的就是父母的悲伤,然而悲伤竟挽回不了被美诱惑的儿子,一向听话而功课优良的儿子突然变成了浪子。差异就如男性变成了女性,我到艺专后的学习与已往的学习要求完全不同。因转学换专业损失一年学历,我比德群低了一个年级,他成了我的小先生,课外我俩天天在一起作画,如无艺术,根本就不会有我们的友情。抗战爆发后,一九三七年冬杭州艺专奉命内迁,紧要时刻我自己的钱意外丢光,德群的钱由我们两人分用。后来教育部为沦陷区学生每月发放五元贷金,这微薄的贷金养育了我的艺专生活,否则,本来我估计自己在艺专是念不完的,因没有经济来源。

林风眠奉蔡元培之旨在杭州创办国立艺术院,后改为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我1936年进校时,校里学习很正规,林风眠、吴大羽、蔡威廉、潘天授(后改为“寿”)、刘开渠、李超士、雷圭元等主要教授认真教学,学生们对他们很尊敬,甚至崇拜。中西结合是本校的教学方向,素描和油画是主体课程,同学们尤其热爱印象派及其后的现代西方艺术。喜爱中国传统绘画的学生相对少,虽然潘天寿的作品和人品深得同学尊崇,但有些人仍不爱上国画课,课时也比油画少得多。爱国画的同学往往晚上自己换亮灯泡学习,我和朱德群也总加夜班。图书馆里有很多西洋现代绘画画册,人人借阅,书无闲时,石涛和八大山人的画册也较多,这与潘老师的观点有关。

杭州艺专教学虽认真,但很少对社会展出,有点象牙之塔的情况。日军侵华摧毁了这所宁静的艺术之塔,师生们被迫投入了战乱和抗敌的大洪流。所谓抗敌,师生沿途作宣传画,也曾在昆明义卖作品捐献。更有进步的同学则悄悄去了延安,当时不知他们的去向。撤离杭州后,经诸暨、江西龙虎山、长沙、常德,一直到湖南沅陵停下来,在滨江荒坡上盖木屋上课,其时国立北平艺专从北方迁来,合并为国立艺专。合并后人事纠纷,闹学潮,于是教育部派滕固来任校长,林风眠辞职离去。

后长沙形势紧急,危及沅陵,又迁校。我一直跟着学校,从沅陵迁去昆明。从沅陵到昆明必经贵阳。在贵阳遇上一次特大的轰炸,毁了全城,便匆匆转昆明。在昆明借一小学暂住。在尚未开课之前,我发现翠湖图书馆藏有石涛、八大等人的画册,不能外借,便天天带着笔墨到里面去临摹。回忆在沅陵时在校图书馆临摹《南画大成》,警报来了都要上山躲避,其实警报虽多,从未来敌机,因此我请求管理员将我反锁在内,他自己去躲空袭,他同意了,我一人在馆内临摹真自在。昆明开课后,依旧画裸体,只模特儿不易找,我们在教室内不断谈到模特儿,一位模特儿提出抗议:什么木头木头,我们也是人么。我看常书鸿作油画示范,画到细部,他用法国带回的一根黑色的杖架在画框上部作为手的依附,我初次见到这种学院派的作画方式。其时吴大羽也正在昆明,我们恳请滕校长聘回吴老师,但他口是心非,只认为常书鸿便是当今第一流画家。

警报频频,昆明又非久留之地,学校迁到远郊呈贡县安江村上课。安江村很大,有好几个大庙,我们在大庙里用布帘将菩萨一遮,便又画起裸体来。七十年代我到昆明,专访了安江村,村里老人们还记得国立艺术大学的种种情况,指出滕固校长及潘天寿等教授的住址。有一位当年的女模特李嫂尚健在,我画过她,想找她聊聊,可惜当天她外出了。

滕固病逝,教育部委吕凤子任校长,但吕凤子在四川璧山办他的正则学校,因此艺专又迁到璧山去。吕凤子接任后的开学典礼上,他着一大袍,自称凤先生,讲演时总是凤先生说……他谈书法,举起一枝大笔,说我这笔吸了墨有二斤重……我听了心里有些反感,感到林风眠的时代远去了。但吕先生却对我很好,他支持创新,赞扬个性,并同意我们的请求聘请远在上海的吴大羽,路费都汇去了,但吴老师因故未能成行,退回了路费。我即将毕业,吕先生欲留我任助教,但暑期时他卸任了,由陈之佛接任校长,吕先生写信将我推荐给陈校长,陈之佛像慈母般亲切,当即同意聘我为助教,我因决定去重庆大学任助教,衷心感谢了他的美意。

在璧山,常见到着红衣的姑娘和儿童,那红色分外亮丽,特别美。突发灵感,我自己应做一件大红袍,天天披在身上,仿佛古代的状元郎。我已是将毕业的高年级学生,我们年级的同学大都爱狂妄,校领导惹不起我们。我向同班一位较富有的女同学借钱,她问我干什么,我说要做件大红袍,她问是紫红的吗?我说是朱红的,她笑了,立刻借给我足够的钱。我飞快到布店买了布,立刻进裁缝铺量体裁衣。裁缝师傅惊讶了,男人能穿这样朱红的袍,他犹豫了,有点难色,不敢做,叫我去别家试试。我说我们下江人(四川人称长江下游上来的人为下江人或脚底下人)男人在家乡都穿红袍,女的只穿绿色,你尽管放心做。好说歹说加上谎言,师傅勉强答应收下了。

等到取衣的日期,我像看成绩单一样早早去取,衣已成,顺利地取回宿舍,速速穿上,同室同学赞不绝口,颇有点羡慕,问共花多少钱,似乎他们也想试试。正是晚饭时候了,大家一同到饭堂,满堂波动起来,欢迎红色英雄的出场,笑声掩盖了批评声,我自己觉得好看,全不在乎谁的褒贬,那借给我钱的女同学也很得意她成功的资助。

走到街上,情况大不相同,行人大都嗤之以鼻,骂太怪异,他们本来就讨厌下江人。一个星期后,训导长找我去谈话,说璧山警报亦多,你这红袍挤在跑警报的人群里,便成了日机的目标,警察必将你抓起来,所以万万穿不得,赶快染掉。我到洗染店将红袍染成黑袍,不知是洗染技术不高明呢还是那朱红色至死挣扎,竟染成了深褐,没有色彩倾向,显得邋遢,我只好穿着那邋遢的袍度过寒冬。

一天到市郊,看到一批朱红的布从高空泻向地面,衬着其后黑色的布群,红布似奔腾的火焰。这是一家染坊,正展晒洗染了的布。染坊能染掉各种颜色,我愿朱红不被他染黑。我为我的红袍哀伤,就在当时写了一首红袍诗祭,可惜没保留底稿,更谈不上发表。红袍只生存一周,见过她的同学们也都天各一方,垂垂老矣,她早已被岁月掩于虚无中。但据说“文革”时有大字报批我这件大红袍,此事怎能流传下来,我颇好奇,哪有电脑能储存。

璧山之后迁到青木关,利用附近松林岗上的一个大碉堡作宿舍,在山下平坡上盖一批草房作教室,于是同学们每天爬山下山无数趟,体力消耗大,饭量大,偏偏饭不够吃。避免抢饭,便按桌定量配给。于是男同学拉女同学同桌,以为女的饭量小,其实未必。人饥荒,狗亦饥荒,食堂里总围着不少狗。有一位印尼华侨抓来一只小狗,弄死后利用模特儿烤火的炭盆晚上炖狗肉吃,大家吃得高兴,但教室里满是腥臭。翌晨,关良老师来上课,大家真担心,关老师却很谅解,并说广东人大都爱吃狗肉。

我早该毕业了,因中间进了一年国画系,再回西画系便须多补一年,其实没有什么可补的,我便到北碚附近的独石桥小学代几个月课,挣点钱。小学共六七个教师,女教师都希望我给画像,我却选了一个有特色的女生给画像,用点彩派手法,画得像而美,但她一看,“哇”的叫了,说画了个大麻子!于是谁也不要我画了。当时我笑她们外行,没水平,自己尚未意识到艺术与群众因缘的大问题。1943年我在青木关毕业了,毕业之后由于同学王挺琦的介绍,到沙坪坝重庆大学建筑系任助教,教素描和水彩,这是我莫大的幸运。因重庆大学和中央大学相邻,我教课之暇便到中央大学旁听文、史课程,主要是法文。我将工作之余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全部投入学习法文,听大学里高、低各班法文、找个别老师补习、找天主教堂里的法国神父辅导,从旧书摊上买来破旧的法文小说,与各种译本对照着读。每读一页,不断查字典,生字之多,一如当时吃饭时捡不尽的沙子稗子。读法文,目的只一个,战后到法国去勤工俭学,没有钱,过浪子生活,最穷苦的生活,那么首先须通语言。

4年沙坪坝生活中主要是学习法文,并在青年宫办了第一次个展,还认识了朱碧琴,后来她成了我的妻子,今日白头偕老,共同携手于病的晚年。她毕业于国立女子师范学校,任教于中央大学和国立重庆大学附小。我觉得她平凡、善良、很美,而且是我偏爱的一种品位,令我一见钟情。我们间的感情成长缓慢,我们抛掷在鸳鸯路上的时间也不肯过分。但有一天,我向她谈了我的初恋,谈到忽然感悟到她仿佛像我初恋中女主角的形象,是偶合?是我永远着迷于一见倾心?她似乎没有表态。近晚年时我在香港《明报》月刊发表了《忆初恋》,情之纯真与那远逝的抗战之艰苦都令读者关怀,文章反响甚好,编者更希望我写续篇。大陆的一位编者将此文投《知音》转载,于是读者面扩大了,连初恋者本人及其家属也读到了,其女儿、女婿曾来北京相访。刚进门,其女儿一见朱碧琴,便说:真像我姨。可惜抗战期间我们都无自己的照片,逝者如斯夫不识自家面貌。我写过一篇《他和她》,详述了我们60年来共同生活的甘苦。其中谈到我出国留学时没钱买手表,是她犹豫之后将母亲赠她的金手镯卖了换的表。80年代初我出访印度经曼谷返国,在曼谷跟随同机返国的使馆夫人们去金店选了一个老式手镯,预备还她。最近在龙潭湖公园里,遇到一对中老年夫妇礼貌地尊称我“吴老”,我茫然,那位夫人原来是当年在曼谷帮我选手镯者,她大概读到了《他和她》,今在园中白首相遇,能无感慨,她特别要认一认朱碧琴,因我这个美术家夸奖过她美,但谁又能留住自己的青春之美呢!

朱碧琴决定与我结婚之前,她有一个顾虑。她的一位高班同学是我的同乡,其父是我父的至交,都曾在乡里当过小学校长,因之其父久知我的功课出色等经历。这回战乱时邂逅于重庆,他有心示意其女与我联姻。而我,对艺术之爱是如此任性,在恋爱问题上的选择也是唯情主义,但我对他们父女及全家都甚尊重,且不无歉意。战后,妻到我老家分娩时,其时我在巴黎,她那位高班同学还来家祝贺并备了厚礼,我们深感她气量之大。80年代我们住劲松,收到这位心存宽厚的同学的信,她出差住北京弟弟家,想来看望我们。其时没有私人电话,联系不便,我们立即回信欢迎,等她来,并说希望小住两天。信发出,我们天天在家等,但一直音信杳无。她犹豫了?她返东北了?竟不复一字!及许多年后,她病逝了,她弟弟家才发现我们寄去的信仍遗留在抽屉内,她没有读到。

重庆大学的一次全校助教会上,校长张洪沅说:助教不是职业,只是前进道路的中转站,如不前进,便将淘汰。确乎,没有白胡子的助教。助教宿舍行字斋和文字斋每晚熄灯很晚,成为嘉陵江岸上一道夜的风景线。这两个斋里的居民,战后大都到西方留学了。1946年暑期,教育部选送战后第一批留学生,在全国设九大考区,从北平到昆明,从西安到上海……同日同题考选一百数十名留欧、美公费生,其中居然有留法绘画两个名额。我在重庆考区参试,这对我而言是一次生死搏斗。限额,八年抗战聚集的考生又众,竞试很严峻。年终发榜,我被录取了,其时我已到南京。教育部通知1947年春在南京教育部中举办留学生讲习班3周,然后办理出国手续。山誓海盟,我与朱碧琴在南京结了婚,我们品尝了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的传统欢乐。她很快怀了孕。我去法国,她住到我农村的老家等待分娩,我们分手攀登人生的新高地。她问生下的孩子取什么名,我说男孩叫可雨,女孩叫可叶,她都同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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