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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藏公路上我和小梅的故事(转载)

王朝旅游·作者佚名  2009-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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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梅是我即将离开拉萨,踏上川藏公路前一天认识的。当时机票十分紧张,预售时间据说已经排到了9月初,我已经没了在拉萨等上十几天的耐性,但是我也不想再从青藏公路出藏,因为自己出外旅行向来不愿走回头路,最后选择川藏公路离开西藏其实多半是因为我“无路可走”。

离开拉萨前一天,匆匆地在街上买了些路上吃的干粮--几块硬硬邦邦的压缩饼干和好多个大饼子,又抽空去大昭寺外的八角街买了些纪念品,这些东西把我的行囊塞的满满当当。期间还抓紧时间洗了个澡,将逐渐失去本来面目的那些脏衣服洗干净,连日来的东奔西走使我难得能够如此从容不迫。

出发前这天上午,我终于放弃了独自走川藏公路的念头,直到现在我都记不起当时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现在想来多半是因为旅途中突如其来的一种孤独的缘故。我写了张字条贴在“吉日旅馆”门口那块花花绿绿的游客留言板上,希望能找到伴儿。但对此我并不抱什么奢望,因为适逢雨季,这条从拉萨到成都的国道实际上已经是不通车的,除了拉萨到林芝还开有长途班车外,余下的路程全靠一路自己截车,塌方,泥石流是这条路上的常事,而所有的艰险和乐趣也只有真正走过它的人才能深深体会。 我斜斜地靠在旅馆二楼回廊的长椅上,抽着烟,品尝着一根翠绿的黄瓜,黄瓜这玩意是个好东西,即能解渴又能补充高原亏缺的维生素,这条旅行经验是我从隔壁房间几个韩国旅行者那学来的。

8月的高原阳光透过重重树隙暖暖地照过来,夹杂着淡淡酥油清香的风亲抚着我那黑黑的脱了皮的脸庞,让我暂时忘却了火辣辣的疼痛,远处布达拉宫的金顶在蓝天白云下显得格外庄重耀眼,楼下三三两两的游客进进出出,带进来一阵喧闹,不过瞬间又安静下来,渐渐地,我就这样慢慢打起盹来,连续奔波之后的极度放松让我觉得十分惬意。

“请问这儿有没有叫XX的?” 我耳畔传来一个女孩软软的声音,音调里带着些疑惑和试探,我睁开眼,旁边站着个姑娘,穿着条牛仔裤,黑色的套头衫,一把乌黑的长发,我眼光扫过她的脸,那是一张平凡的,未经过化妆品堆饰的脸,五官匀称,面色白皙,但两颊相对宽了些,我注意到她那对黑黑的眸子,目光深邃,似乎还流露出少许沧桑,最后我得承认她身体的线条还是挺丰满的。

“啊,我就是。”我急忙从坐椅上站起来。“我看到你的字条了,想和你结伴同行。”

“噢,是吗。”我慌乱地回答道,一边下意识地捋了捋杂乱蓬松头发。

“我来西藏就听朋友说川藏公路沿途景色很美,一直想有机会亲眼看看。我刚买了拉萨到成都的汽车票,回旅馆就看到了你的留言了。”

“什么?据我所知,现在确实有开成都的班车,但走青藏公路,不走川藏路。”

“是吗?怎么会这样?”她一脸的遗憾。

“不过你可以去退票,如果你决定和我一起走的话,我还没买票呢。”一说完这话我又有些后悔起来。我就这样慢慢地和她聊起来了,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小梅,住在深圳,刚刚辞了工,趁找下一份工作前出来旅游。老实说,我当时真不是很希望她和我一起走川藏公路,因为我觉得孤男寡女,在一起行动未免太不方便,况且,在旅途中,我可能要照顾和迁就她很多,虽然我对可能在路上出现的情况有所准备,但我自己也没有太大把握,她就是能给我帮助,那又能有多少?

“对川藏公路,你知道多少?”我试探性地问。

“不知道,我只知道沿途要穿过横断山脉,挺艰险的。”

我望着她,心里一阵好笑,这女孩子,怎么冒冒失失的,来西藏旅行可不能随心所欲,事先应该做一些准备,至少要先预计时间和费用,计划好行程线路等。我只好耐着性子向她粗粗地说了一下我的旅行计划,最后我借给她一本《旅行家》第7期杂志,上面有川藏公路的介绍,告诉她不必急着答复,我想看了书上的介绍后,也许她会打退堂鼓的。

下午她过来敲我的房门,对我说:“我还是想试一下,万一不行我再折返拉萨。”

这样我就和她一起去汽车站退了票,买了两张由拉萨开往林芝八一镇的汽车票。又到“亚旅馆”门口的小店买了个睡袋,也许路上用的着。

二人在一生中会经历奇奇特特的事,遇见各种各样的人,有些只是只是你生命中匆匆的过客,犹如繁华夜空中的流星,一闪即逝;有些人成为了相伴你左右的朋友,在困难的时候向你伸出温暖的手;有些则属于另一类,介乎二者之间,但却在你脑海中留下深深的烙印,成为你一种恒久的悲楚,或是一份挥之不去甜美的印记,现在我知道,小梅是属于最后的一种。

18日一早的班车,小梅很早就收拾好行囊在房间里等我。

客车载着我们沿着拉萨河蜿蜒前行,就这样我很快要离开拉萨了,从车窗向雄伟的布达拉宫深情地眺望了最后一眼,它是那么庄严肃穆,犹如沉默的巨人向我展示它最后的辉煌,哦,我美丽的拉萨,我心中的神殿,但愿今后能再有一天回来看看你。

中午时分,车到了山南泽当,泽当历史久远,远近闻名,西藏著名第一座具有佛、法、僧三宝的桑耶寺就坐落在这里,整个寺庙的建筑风格融藏、汉、印于一体,寺中喇嘛,红、黄、花三教并修,堪称西藏寺庙一绝。

车出泽当不多久就彻底地告别了柏油马路,穿流不息的雅鲁藏布江弯弯曲曲地出现在车的左侧。路开始左右颠簸起来,屁股在座位上磨来磨去,十分难受;漫漫风尘被车轮卷起,铺天盖地地向我们袭来。

我坐在小梅旁边,一车的乘客除了我们就没有人还象个游客,他们中有从青海出来到林芝修川藏公路的筑路工,有刚探亲回部队的军官,有大老远从四川过来探女儿女婿的老太太。车厢里不时传来人们用四川话大声交谈声音,间或他们又发出阵阵肆无忌惮的笑声。我和小梅彼此都没有太多话,也许是刚认识不太熟的缘故,大家都保持着一份拘谨,一份矜持。我当时想的是为什么当初我没一口回绝她,可能是因为我虽然一路上风尘仆仆,独来独去,但从根本上或者说从潜意识里面我是一个弱者,我也害怕孤独,我也渴求温暖;抑或是当时她那深邃的略带忧伤的眼睛让我无法拒绝?也许永无答案,也许只能用缘分来解释。上帝就在那一时刻,那样一个地方将她引到了我面前。我看着她,她靠在座椅上,头戴着那种黑色的周围都有沿的太阳帽,一幅黑色的墨镜架在小巧的鼻梁上,她似乎已经睡着了,散漫的长发遮去了大半个脸,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突然间她猛地醒了过来,用手在行李袋里摸索着什么,不一会她拿出一瓶防晒液,一边开始在脸上均匀地涂抹着,一边对我说:“没办法,我不想让自己变个黑脸婆回到深圳。”我笑着对她说:“你们女孩子就是事情多,不过你皮肤真的护养的很好,一点也看不出在西藏呆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要吗?”她在涂她的脖子了,我看到她的脖子纤细而白晰,“我,用不着了,瞧我这模样,早就脱胎换骨了。”之后,她又回复到以前那副睡姿,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她耳边说:“你怕晒的,咱们换换位置吧。”“不用了,谢谢你。”“我这有个冲气旅行枕,垫在脑后会舒服很多。”她看了看我,说:“哎,我用不惯它,还是你自己用吧。”“别客气。”我仍坚持说道。“我真的不喜欢用。”她没看到我一脸尴尬。

接下来,车开始走盘山公路了,路很陡,发动机喘着粗气缓慢地爬着坡,我和小梅彼此都沉默了,看的出来,她那些客气的言语是对我是一种无形的抗拒,应该说我当时的举止是很单纯的,我只是觉得,做为一个男孩子,重任在肩,理应自觉地牺牲小我而照顾她。她对我的那种软软的回应,不能说是对我自尊心的一种冒犯,但至少让我感到了一些压抑,那一刻,我几乎把她看成了一尊冷漠的雕塑,她怎么就好象那么心事重重,一言不发呢?老天,我甚至开始认为当时的抉择是一大错误了。

天气渐渐阴了起来,原来还是那么晴朗的天空,一下就变的阴云密布。车开始爬加查山了,盘山公路象一条巨蛇蜿蜒伸展在山间,车就象一只甲虫吃力地向上爬着,似乎永无尽头。渐渐地,山涧笼起了团团大雾,十步之外看不见人。车轮离悬崖边不到一米,司机万一技术欠佳或机械失灵,都有可能让我们一车人粉身碎骨,我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车头的每一次大回转,我的心就不自主的提起来,随着方向又驶上正道,悬起的心又一次重重地落了下来,如此反复,到后来倒安心了,因为担心纯粹是多余的,你只能虔诚地对上苍祈祷,你只能将自己看做亡命之徒,除此你别无选择。

小梅已经醒了,双眼注视着窗外,目光和举止倒丝毫不显得慌乱,我真有点纳闷,她怎么就那么无所触动,真是一尊冷漠的雕塑。

汽车爬了三个小时,才喘着粗气上了山顶,加查山海拔将近5000米,空气稀薄,山顶有很多五彩的经幡和成堆的码尼石,天开始下起雨来,山风裹着寒冷不断侵蚀着我的肺,我不由的剧烈地咳嗽起来。路面变的非常泥泞,不时有车在路上抛锚,山路很窄,错车时,及其危险,车轮贴着悬崖边碾过,好在有雾,也望不见下面,倒心安了。

下到山脚快天黑了,大家忐忑的心略有松弛,挺车稍息时,司机从路边提着水给发动机和车轮降温,好家伙,水一泼上去,车轮呲啦啦直冒水汽,车轮给刹车刹的滚烫。

晚上在加查县附近的一个路边小店住宿,又开始下起了大雨,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上床睡觉了。小梅和车上其他女乘客一起,被安置到看上去还挺好的一间平房里,我和其他车上的男同胞一样,没有多少优待,睡在一间木板拼凑的房子里,顶上胡乱地盖着塑料布,整个房间很多地方滴滴嗒嗒淌着水,晚上我不时被冻醒,还时不时有雨点落在我的头上,其状惨不忍睹,但比起那些付不起住宿钱裹寒在车上的乘客来说,我算幸运的了。那一夜我情绪十分低落,主要是天气坏,再加上带着一个如此冷漠的女孩子,跟她在一起,我的心也变的沉重起来,这样旅游真他妈的受罪,早知道,一个人走了,我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完全亮呢,我在睡梦中被隆隆的汽车马达声惊醒,一看表,七点多了,房间里就剩我孤零零一个人。

我脸也没洗牙也没刷抓起行李就冲上车,小梅已经坐在那了,我有些气恼,埋怨道:“小梅,你怎么不叫我啊。”“我不知道你睡在哪。”我无话可说,悲哀地望着窗外,雨还在唰唰地下着,浓浓的晨雾掩去了四周群山的大部,油油的青稞地被一夜的雨水洗礼的格外青绿,路边的村舍在晨雾中时隐时现,此刻,我觉得,小梅就象那雾一样,披着她那神秘的外纱,让我看不真切,摸不照方向。

雨越来越大,汽车冲破迷漫的水雾艰难地前进着。车顶开始漏雨,我不得不左右摆动着身体来躲避雨水。路面更加泥泞,积满了大大小小的水坑,路边时不时有小塌方,风化松动的岩石被大雨冲下来,横七竖八地滚到路面上。

车过了加查县,雅江又出现在左侧,它就象一条咆哮嘶吼的巨龙一样,波涛汹涌地拍打着两岸,似乎想摧垮一切。

上午10点钟,前面出现了一次较大规模的塌方,塌方的两边都停着三两部汽车。路上滚满了碎石,路基也被冲刷的只有约两个车轮宽,司机倒是很有把握,说把车开过去没什么问题。但没有一个乘客敢再坐在车上,为安全起见,司机也要求大家先走过塌方段,在前面安全的地方等车。

乘客们纷纷下了车,我和小梅走在队伍中间,塌方的地方并不太长,只有二十多米,乱石,小树,山泥堆的到处都是,风吹过来,塌方最脆弱的斜坡上还噼里啪啦往下滚石头。大家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地通过塌方段,轮到我们了,我回头望望小梅,对她说:“牵着我的手。”她顺从地把手伸过来,“不要望上面,注意脚下。”我拽着她手顺利地通过了塌方,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相视一笑,但都没再说什么。

雨渐渐小了些,我和小梅肩并肩站在一块高地上望着司机将车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人们一阵欢呼,排着队上了车,车厢湿漉漉的,不时传来骂娘的声音,这种鬼天气,谁都受不了。

“其实早上是我要司机等你的,否则车早跑了。”小梅突然淡淡地说,“哦,是吗?”我双眼望着窗外,若有所思,早晨的怒气却消去不少。

真是祸不单行,中午车过朗县没多久,又遇见了更大的塌方,前面传来消息说,一块巨石砸坏了路基,车没法过了。司机下车去塌方的地方查看去,我也跳下车,赶过去看个究竟,和他们一道走了大约半公里到了塌方的地方,看着司机一脸的愁云,我知道这下是彻底完了。塌方的地方是在一个拐弯的地方,6米多的路只剩不到两米宽,主要是大半路基完全塌陷,短期内根本无法修复。

我又回到了车上,小梅见到我急切地问情况,我告诉她这个坏消息,“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跟车折回拉萨,要么拿上东西走过塌方,到对面搭回头车继续往下走。”“你的想法是?”小梅望着我,“我,当然是往下走了,我向来不走回头路的。”“那我还是跟着你吧,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并排坐在座位上,我又饥又饿又困,可在这荒郊野岭到哪去找吃的?我突然想到了在拉萨买的干粮,可我实在懒的去车顶的行李架上拿,小梅好象意识到什么,“你还没吃东西吧,我这有巧克力,给!”我眼睛

一亮,二话没说接过一大块就啃起来,一早起来空腹赶路,实在太饿,再不吃点东西真的要瘫倒在地。“我想去塌方的地方看看,顺便呼吸点新鲜空气。”小梅望着我,目光中似乎带着少许期望,“我带你去吧,反正在这也是呆着。”

后来,我和小梅到了塌方的地方,两边立满了受阻的人群,“走吧。”小梅叹了口气,我和小梅慢慢地往回走,天又下起了小雨,小梅撑起了伞,示意我靠过去,我接过雨伞,小梅默默地走在我身边,突然我伸出右手,猛地搂住小梅的肩膀,我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大胆,小梅一点也没抗拒,温顺地躲在我臂弯下,我觉得她的肩膀很柔软,她飘动的发丝摩挲着我的面庞,我闻到了她身体散发出来的幽香,一股暖流从我内心涌起,天依旧阴阴的,云层很低,在山谷里飘来飘去,岩石嶙峋山腰上有一只苍鹰在风中展动它有力的翅膀,空气中弥漫着湿湿的野花的芬芳,雅鲁藏布江在永不知倦地为我们欢快地歌唱;我突然感到很满足,我希望就这样搂着小梅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我早就说过,人的欲念是永无止境的,一生中能让你觉得很满足的事情并不多,那一刻,我感到和小梅之间的戒备和警觉正在淡淡褪去,在原始的,没有旁人目光的地方,彼此脸上戴的面具都自发地脱落了,裸露在对方面前的是一张未曾刻意装扮的脸,而包裹在坚强而冷漠躯壳下面的,那颗脆弱的,渴求温暖的心,它正慢慢地显露出来,欢快地跳动着......

从那时开始,在别人眼里,我们俨然象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交谈的内容也渐渐丰富起来,但她从来没给我讲她的过去,不止一次,她对我说:“为什么要问我这么多呢?咱们把握好彼此现在的感觉,不是很好吗?”我从她那又分享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而我在拉萨买的那些硬邦邦的压缩饼干,实在难以下咽,趁着路边几个藏族小孩好奇地打量我们时,我一股脑全送给了他们。

那一天漫长的等待也因为有小梅在身边而不至于太乏味,我们直到晚上7点钟才在另一边搭上一部军车,走过危险的塌方段时我牵着她温暖的小手,让我感到自己重任在肩。

车开了约两个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浓雾弥漫在旷野,刷白的车灯划破夜色的重重包裹,黑墟墟的树影如忠实而沉默的守护士一样往后倒退。

9点钟我们到了甲格兵站,司机再也不敢往前开了,今晚上必须在这住上一宿。兵站一下子不能应付突如其来的这么多乘客,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最后分配的结果是所有妇幼及老弱病残能分到一个有被子盖的床位,其余的全被安置在一间废弃的营房里,我帮小梅争到了一个床铺,叮嘱了她几句,就从车上拿下睡袋,走进营房。

营房是那种长条形的平房,除了一进门两大长溜通铺外,别无它物,我借助昏暗的灯光,找了个比较靠里的地方铺开了睡袋,睡袋微微有点湿,但比起那些没有被子盖的其他乘客来说,我实在太幸运,这种在特殊情况下造成的不平等性,让我感到旁人眼中的嫉妒、愤怒和一种可能诱发的暴力倾向,我可顾不上太多,疲倦和寒冷此刻象大山一样向我压来,衣服也没脱,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来(20号),天放晴了,我收拾好东西急冲冲地去找小梅,她已经在那洗漱,我走到她身边,问:“昨晚上睡的怎么样?”“不太好,被子太薄,老冻醒,你呢。”“我,挺好的。”“我昨晚上睡觉前到营房来找过你,看你怎样安置,但见到你时,你一动不动,估计睡着了,就没打搅你,你旁边那些男的那样盯着我看,让我感到很不自在。”“啊,是吗?”我感到了一阵温暖,又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自责,“对不起,昨天太累了。”我内疚地说,“你要吗?润肤露。”她正在往脸上涂着,“噢,我没那习惯。”“涂点皮肤不至于那么干燥。”“不用了,我带着呢,一直没用过,真的用不惯。”她也没再坚持,我看着她优雅地往脸上,脖子上,手上涂着润肤露,就象欣赏一件美丽的艺术品,她那由里到外散发出的成熟的美让我在那一刻感到了自己的卑微和渺小。

后来车又上路了,一路上景色美的出奇,天瓦蓝瓦蓝的,白云如棉絮一样千奇百态。一路沿雅江下行,路开始好走起来,没那么危险了,而此时的雅江一反昨日的咆哮和愤怒,也变得温柔尔雅起来,车穿行在原始森林里,不时有清澈的山溪漫过路面,路边的树林里长着好多红红的果子,还能看到不少成群的野桃树,沿雅江的河滩上能看到一些巨大的沙丘,洁白的沙砾在蓝天青山对比之下分外耀眼,我和小梅都深深地陶醉于四周的美景中,每每见到一处美丽的景物都拼命指给对方看,然后一起发出大声的赞叹。

我们在夕阳中终于到了八一镇,原本只要两天的路程由于中途塌方而多走了一天,但一切都算顺利,在八一,我们在地区行署招待所住下,很自然地,我们只要了一间双人房,晚上我靠在床头写着旅行日记,看着小梅从行囊里拿出她那些化妆品,她对她的皮肤总是那么爱护,不向我,早就练就了皮糙肉厚的功夫,我那时突然想对她说:上帝已经给了你们女人一张脸,为什么你们还不满足,硬要给自己再画一张呢?但我还是没说出口,我不想破坏她的兴致。女人嘛,爱美是天生的。男人丑点还可以安慰自己“俺很丑,可是俺很温柔。”女人可就不行啊!互道了晚安之后,大家上了各自的床,我很快睡着了,那一天,我感到很快乐。

八一镇是西藏林芝地区的区府所在地,是一个新兴的工业城.海拔2950米,秀美的尼羊河从城边流过, 河谷四周的山坡上,树木参天,原始森林保存的很好;西藏农牧学院就设在这里,使她成为全西藏第二个拥有大学的城市。

还记得作家黄宗英笔下的那个感人的《小木屋》的故事吗,它的主人翁南京林业学院的女教授,孤生一人来到这里,凭着对高原生态植物研究的执着追求,和对人类生存空间最后一块净土的热爱,在这创办了全国第一个高原生态研究所,用生命和青春写下了“生命不止,不落征帆”感人篇章。此刻,我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种电影蒙太奇的效果,各种镜头剪接在一起:我和小梅坐着修路的小四轮去看大柏树;我和小梅并肩走过刚刚收割后的青稞地;我牵着小梅的手赤脚淌过清澈冰冷的尼羊河岔流走到河边的沙洲上;我和小梅座在河边默默地望着河水永不停息地向前流去;我抽着烟站在山坡上讥笑小梅爬山时笨拙的模样;我光着脚吃力地背着小梅淌过芳草凄凄的小河沟;我和小梅湿漉漉地躲在当地种菜人木棚的屋檐下.......哦,一切仿佛那么清晰,但现在离我实在太遥远了。

我和小梅差点被困在八一,去下一站波密的公路也出现了大塌方,传来的消息是近期内根本无法通车,而我们来的路上如前所说也回不去,一时间去或回全无法由我们选择,我们象两只无头苍蝇盲目地走在街上,遇见有车就上去问司机是否去波密,皇天不负有心人,小梅的运气不错,终于碰见一部准备开往波密的吉普车,司机是个四川的复员军人,人挺爽快,谈好价钱我们回旅馆拿了包就上了车。在这之前,我从资料上及拉萨到八一的客车上就知道八一到波密中间的通麦天险路段,是最为危险的。只要有雨,泥石流就活动频繁,两边的山石风化严重,经常冷不丁砸下来。在八一,我们也向当地走过这段路的人打听过,但众口不一,有说没事的,有说太危险的,当然听的最多的还是那些善意的人们劝我们别去冒险的话。所有的这些,加上资料上介绍的情况,不得不让我们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上车前,我问小梅:“决定往下走了?”小梅坚定地说:“反正回路也断了,不如往下走吧。”看她那样子,似乎比我表现的还坚强。

车上有一些乘客了,连同司机总共有11个人,吉普车是那种后面座位两边排列的,比一般的吉普车要长一些,大家带的东西都很多,将后面塞的满满的,每个人的空间十分狭窄,想伸直脚都十分困难。让我来介绍一下搭车的其他乘客吧,因为这对后面故事发生的进程非常有用,除了小梅和我及司机,有四个女的,四个男的,女的中有三个她们自己说是去波密一家舞厅做小姐,其实人挺好的,另外一个是波密的女医生,男的其中有一个是女医生的老公(可能),另外三个中一个是刚从警校毕业去波密实习锻炼的藏族小伙,昌都盐井人,叫“尼玛”,藏语“太阳”的意思,一个是从云南大理到波密做金银首饰加工生意的,叫“小寸”,剩下的那位是甘肃来的,回族人,长着张标准的国字脸,腰里别着把长长的匕首,在波密开店,车开了没多久,大家都慢慢地熟识了,车厢里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我这样详细地介绍大家,当时是因为有那么一种感觉,在那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一段特定的时间跨度上,彼此都是平等的,人无贵贱,所有能相互帮助的地方大家都能互相体让,就拿那三个做小姐的来说,我和小梅当时一点都没觉得怎么,每个人生活的起点不同,受制约的条件不同,你可以说她们是用出卖欢颜和肉体来讨好别人,那我们呢,难道就没有用出卖自己的灵魂和快乐来取悦别人的时候?换句话说,我们大多数人都无法永远生存在自己的意念中,很多人都生活在别人的影子里,只不过表演的时间有长有短,表演的空间这儿那儿这样看来,我们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在做着一种“三陪”的脚色,方式和工具不同而矣!

就这样,我和小梅在八一呆了两天之后又匆匆踏上去波密的路途。路崎岖不平,到处在翻修。车过林芝县没多久就上山了。沿途有很多巨大的高山松,树上垂落着长长的树挂,吉普车外面看上去挺新的,内部却十分糟糕,爬了没多久就要停下来到路边找水来冷却烧开的水箱,好在小寸他们熟悉一路上的水源,除了走走停停时间要耽搁一些外,我们毕竟能够朝着目标一步一步地前进。

渐渐地大家的话题就转到了前面大塌方的地段,小寸和那个甘肃人一星期前刚从那经过,现在他们讲出来的言语中还带着恐慌和颤抖,小寸说:上次他本来说什么也不过八一来的,那天下了一天的雨,通麦天险102道班如往常一样出现了泥石流,出现塌方地段的范围约有一百多米,汽车交通早就中断了。但如果你大胆,可以趁泥石流流动缓慢时徒步淌过去,八一到波密只有这么唯一的一条路,除非你钻进深山老林,翻越十几个山头花上一天绕过这段该死的路(后来我看书,当是余纯顺就是这么走的),小

寸接着说他那天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看着成足有60度角的泥石流哗哗地往下淌入下面激流起伏的易贡藏布江,他要到八一去采购货源,必须要走过去,站在旁边犹豫了快两个小时,看准机会脱了鞋袜走进泥石流群,走了20几米,就要到泥石流活动群了,突然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呼呼的从上面滚下来,从他前面三米的地方滑过,他说当时他都傻了,脚发软,泥石流没到大腿根,几乎没力气拔脚,最后都不知道后来是怎么过去的,说完,撩起裤腿,指着伤痕累累的大腿让我们看,伤口全是被泥石流里面尖利的碎石划破的。另一个甘肃人接着说:三天前我从那过来也是淌过来的,当时那还死了两个人,尸体就摆在路边。我和小梅急切地问道:怎么死的?甘肃人说:那是两个波密的藏族人,本来他们都走过了最危险的泥石流活动区,正站在一台路边的推土机旁边整理裤腿,突然一大块山体滑下来,将两人连同推土机埋了个严严实实,等到滑坡稍有稳定,旁边的人将两人挖出来,早就没气了。

两人说话的口气一点也不象开玩笑,他们坐在那里也无不对即将去到的102道班路段忧心忡忡,嘴里不停念叨:老天别下雨!后来我们从他们口里还知道,那儿当地人叫它“死亡谷”,从川藏公路开通的那天起,不知道有多少辆车从那滑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屈死在那里。他们的讲述连同前面听到的有关“死亡谷”的故事,着实把我和小梅吓的够戗,车经过美丽的鲁郎,夕阳映红了天隅,“是个好天,估计小车能开过去。”司机信心十足,“你经常从那开车过来?”我问司机,“不,我只是以前当兵时从那经过两次,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啊!”我几乎绝望地叫道。

天色渐渐黑了,吉普车打开了车灯,我们走在茫茫的原始森林里,景色十分秀丽,但我和小梅都无暇欣赏,我们一个道班一个道班地数着,105,104,103就要到102道班了,大家都十分紧张,车厢里变的出奇的安静,彼此能听见沉重的呼吸,路开始难走了,不时有较大范围的塌方,每次开过后,我都紧张地问:“是不是过了102?”因为我们在这之前有个协议,怕司机因心理紧张而不提示他是否到了102,以免他紧张过度导致动作变形,所以我和小梅都不知道是否到了“死亡谷”,看到小寸忧愁的模样, 我知道还没到。

我们就象等待宣判一样紧张而无助,况且都晚上11点多了,视线那么差,司机又对那不熟悉,我真不知道等着我们的结果是什么。为了缓解车内的紧张气氛,我给大家讲了个笑话,我说:现在人都精了,动物也精了,以前在树林里面碰见狗熊,你最好的办法是躺在地下装死,因为狗熊不吃死的生物,它最多用鼻子嗅嗅你,过一会就会走的;现在可不一样,你如果装死,嘿,它走到你身边一屁股坐在你身上,你如果命大,肋骨断几根强忍疼痛一身不吭,那可能有点希望,如果你捱不住,当时就给它老人家坐死了。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据说是这样的,当你看见它,它也望见你时,你要叉起腰,理直气壮地大喝一声:什么的干活,口令!于是,你就可以趁它搔着脑门拼命傻想时,利用这宝贵的时间迅速逃跑。虽然这笑话引来了一阵笑声,但我依然无法排遣内心的恐惧,,看的出来,小梅也一样,她紧紧地依偎着我,我用手搂着她,安慰她别太紧张,不过我感到我说话都带着些颤音,汽车在夜幕中飞驰,102道班就在眼前,我似乎看到那地方有一个恶魔在狞笑,他守在山坡上,手里举着巨石,似乎要把所有过往的生灵砸个粉身碎骨。

那一晚,我才知道,我原本他妈的那么怕死,真不该把小梅也拉进来一起受这种痛苦的折磨。

我们终于到了恐怖的“死亡谷”,尽管其他人都没有说,但我从死一般沉寂的空气中感觉到了。车开始左右剧烈地摇晃起来,身边的行李离开了它们原有的位置,紧紧地挤压着我;透过狭小的车窗望出去,路边停着不少被塌方所阻隔的货车,人们围坐在一堆堆篝火旁,抽着烟,聊着什么,不时有人向我们一边招手一边高喊道:“危险啊,过不去!”吉普车依旧摇晃着向前开,晚上,看不清四周,我和小梅搂在一起,象坐在一叶波涛汹涌海面上小船上,我紧张到了极点,一把攥住了小梅的手,我感到手心出了好多汗,小梅的手也是,看的出来她也十分紧张。此刻的我们,共同的恐惧把我们紧紧拉在一起,将对方视为唯一的依靠,握住她的手,我稍稍有些安定。透过车灯,依稀看到路很窄很窄,布满了碎石,夜很静,除了汽车马达的轰鸣,我能清楚地听见悬崖下面雷鸣般的水声。 走了塌方段约三四十米,汽车却抛锚了,司机着急地打了好几次火,依旧发动不起来,我和几个男的跳下车,有推车的,有在车轮下垫石头的,依旧不行,后来司机发现原来没油了,赶紧从后面翻出油箱加油,这时我环顾四周,那一夜月亮很亮,透过月光能基本上看清周围,脚下是软软的泥浆,小寸说,这就是泥石流的泥浆,下午刚被推土机推过,又指着泥浆上大大小小的石头说:“好家伙,才几个小时就掉下来这么多。”停在塌方的地方十分危险,因为能清楚地听见附近的山坡上有噼里啪啦的石头滚下来,小寸不敢再坐车了,要我和他一起走到前面安全的地方去。我告诉他先走,我不能抛下小梅独自跑了。我用手指敲着车窗,叫道:“小梅,下车,咱们一起走吧。”在这我不得不佩服车上几个女同胞的大胆和镇静,她们没象我们几个一样抛下司机,独自逃生,而是一直坐在车上安慰司机别紧张,司机在加油那会告诉大伙可以先下车走到前面安全的地方等他,她们怎么就那么镇定自若?小梅也在她们的鼓动下怎么也不肯下车,我没办法,只好一个人走了,我觉得如果人滑下去或许还有命,车要翻下去肯定全完蛋,所以我得走。

原来这地方真的很危险,路窄,泥石流将原本顺直的山路冲成了扭曲的S型,下面是约成70度的陡坡,光秃秃的,全是石头块,路面到谷底有一百多米,路面泥浆很多,能听见细微的水流声在路面淌过。我正边走边看,猛地前面传来小寸喊:“快走啊,注意上面,有石头滚下来啊。”我抬头望着上面,山风吹过来,能清楚的看到细小的石屑如水一样泻下来,间或滚下拳头大的石头,砸在路面啪啪做响。我一时有些惊慌,顾上不顾下,差点摔了一跤,后来总算走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和小寸站在路边,他指给我看上次差点被石头砸中的地方,然后又指着谷底说:“你看你看,那些都是掉下去的汽车残骸。”顺着手指,借助明朗的月光,真的能看见那些闪着光亮的残骸。

我焦急地等着汽车开过来,甚至觉得舍弃小梅独自逃跑很自私,不过后来汽车总算摇晃着开过来,在半途又停了下来,有人在车前面搬石头铺路,最后有惊无险,人车平安。

上车后,我问小梅:“你不害怕?怎么不和我走呢?”小梅说:“谁说不害怕,后来我下车想找你黑漆漆的看不见你,脚发软,只好又回车上了。”“可我当时叫了你啊。”小梅没再说什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留在车上,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英勇?还是出于一种本能的逃避?反正我觉得没必要留在车上,因为遇到塌方,司机都不要乘客呆在车上,要求大家自己走过去。

我们那天在凌晨四点钟到的波密,小寸不顾一路的疲劳,带我们找好了招待所住下。我和小梅都累坏了,各自很快地睡着了。

我们在波密呆了三天,期间我们搭了部吉普车去了一个叫玉仁的小山村,因为吉普车的司机我们跟他说好了第二天包他的车去邦达,而他这天刚好要送他一个干儿子去玉仁,他儿子在昌都教书,而儿媳妇在波密玉仁乡小学教书,夫妻分居两地好多年了,有一个两岁的小女儿,胖乎乎的,平时他们都无法相聚,因为离的太远了,只有寒暑假才有时间在一起。

玉仁是波密县最为偏远的一个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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