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在奥太娜
从奥太娜回来好几天了，我却依旧回不了神。仿佛一晃眼，我又穿行在青翠的原始森林里，苍苍的苔藓漫山铺遍，耳边是一路相伴的淙淙流水。飘逸的绿丝绦千条万条地垂下，小路边满是娇俏怒放的各色野花，大株的高山杜鹃开得安静而绚烂，微风送来阵阵清香的空气，一抬眼即望见碧蓝的高空与洁白的雪山。爱丽丝的仙境，也不过如是吧？还有我可爱的同伴们，当我们一起走过艰辛走过快乐，其间的滋味与情谊，又怎是只字片语得以表达。让我再一次放纵思绪，徜徉在奥太娜的那些日夜里。
4月30日 苏州----绵羊----成都 阴天
这一天苏州的天气很有点梅雨时节的闷热，上车时大家都汗湿了。出行的人们总是兴奋的，男的女的都叽叽喳喳聊了一路。我却害怕到时睡眠不足带来高原反应，尽可能地补起觉来。
当飞机带着我们渐行渐远，好长一段日子的纷扰嚣杂也迅速远去。正碰上日落时分，夕阳将脚下层云一朵一朵染成嫣红，继而淡红，天色由蓝而暗，暮色四合。
睡眼朦胧中到了绵阳，由于绵阳与奥太娜所处黑水县不通路，只能转赴成都再出发。到达成都时已是午夜时分。虽然早闻成都人会享受生活，深夜十二点看到夜排档人声喧嚷的场面还是令我们精神为之一振。不管你是饥肠辘辘还是疲惫不堪，只要你进到这个场景，你都会跟我们一样顿时精神百倍，开怀大吃。因为这里所有的人都自在极了，大口地吃着喝着，大声的说着笑着，谁也不怕有损了形象，也没有谁会担心太晚了该睡觉了。粗犷的汉子光着膀子吃，豪爽的女子张罗亲朋好友一起吃，真个是好不热闹。还有个卖艺的小女孩背着吉它唱歌，不时赢来阵阵掌声。
我们一行人早已饿晕，到了这样的地方，还不麻的辣的胡吃海塞吗？大家吃的爽快，聊得欢畅，一边取笑说老顽童在苏州怎么也算个大嗓门的人物，到成都却无论如何也只能算一般了，嚷一句话出来愣是没人听得见。
吃饱喝足离开时已经一点了，夜排档却依然新人旧客你来我往，丝毫没有冷清下来的迹象。一行人感慨着作别独自去贡嘎的野人，驱车赶往黑水。
5月1日 成都——德石窝村——八家寨
从成都到九寨沟这条路是出了名的险峻，到处可见塌方的山体和滑落的石块。幸亏我们走的夜路，眼不见为净，也就安心颠来倒去地睡了。好在有惊无险，在第N次迷朦中睁眼的时候，终于发现天色大亮，车已过黑水，快到目的地了。嗅着窗户缝里透过来的清香空气，突然就清醒了。窗外一扫先前毫无生气的白山黑水，开始有了怡人的景致。原以为不会有什么感触的，看到漫山盈盈的绿意时，却忽然雀跃了，清澈了，感动了。就像感知突然被激活了，触角柔软起来。
天下着小雨，空气干净得透明，公路一侧是永远湍急的岷江河，而另一侧则是各色植被，新的绿叶，红的嫩芽，都润润的要滴下水来。不时路过三三两两的羌寨，青黑色的砖房，直直地耸立，很是威严。小小的窗户沿上贴着白色的石块作装饰，老顽童开心地叫：“你看那房子还有白眉毛咧！”我们两个有着警犬一样嗅觉的人一路上贪婪地呼吸着香草的气息，一面新奇地东张西望，叽哩呱啦，终于把全车人都吵醒了。嘿嘿，起床啦！
不多久到了德石窝村的小学，这里海拔2400米左右，汽车行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今天的任务是要徒步到八家寨。众人洗脸刷牙吃早饭，换上冲锋衣裤背上背包，出发啦！虽然大家都没睡醒，但是精神是愉悦的，景色是秀美的，所以状态还是可以的。行走在山间小路，是一种释放，一次更新，身体是劳累的，而精神是舒展的。我们的小路蜿蜒在苍茫的原始森林，在一个又一个山坡间迂回。大山的春天，我们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意中穿行，这绿却又是鲜嫩的，清新的，仿佛看得见每一叶每一芽都在浅盈盈地笑着。任凭我们如何贪婪，也吸不尽她的芬芳。脚边的小花儿黄的，白的，粉的，蓝的，紫的，点缀得一路鲜亮动人。山下的溪水急急地流着，永不停歇。清澈的水流伴了我们一路，不时撞上石块，碰出洁白的浪花。
背着包一路上坡，不是不累的，虽说海拔还不是很高，一则需要逐步适应，二则体能消耗还是较大的，因此走一段儿，大家便歇下喘口气儿。我跟老吴叔叔自认为体力较差的，被大家优先安排在前面走，这样得以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进，走得还比较适意。我们的向导瘦高黝黑，大家公认是位帅哥。休息时与他闲聊几句，报了几次名字大家才算记住，叫做“叶格斯基”，怎么听也像个苏联名字！为了好记好念，大家只叫他的姓“叶格”。由于老吴戴了一块带海拔的手表，大家不时的叫“老吴，报海拔！”此后几天，这也成了大家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们就一路“2400，2500，2600……”地走了上去。老吴一直紧跟在我后面，一边喘一边说：“当初报名时我想你这个小姑娘来凑什么热闹，现在看来还是可以跟我们出来走走的嘛！”我想这就是夸奖了吧，心里就有点美滋滋的了。咱要求不高，不拖大家伙儿后腿就行。快到寨口的时候是一段极长的陡坡，一口气爬不上去，断成了几截。正碰上采虫草回来的叶格家人，淡定地微笑，大家喘着气夸她们体力好。真是羡慕也没用，赶紧自我鼓励抬腿上吧。
寨前有个玛尼堆，大家都绕其一周以示恭敬。（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应该转两圈才是正确的。）叶格在一家门口停了下来，请大家进屋，原来这就是他家了。典型的藏式建筑，三层小木楼，一楼是猪圈或羊圈，二楼是厨房，也有房间，三楼是房间。上得陡仄的木梯，我们落脚在二楼的大客厅里，宽大却阴暗，靠墙摆着一个三眼灶。放下包，大家换衣休整。等吃午饭的间隙，大家转到楼上。老奶奶找出藏族新娘子的服饰给我们拍照。三个女孩子轮流穿戴，几架相机轮番轰炸，直拍到尽兴方罢。尤其是寒暑湿足的大婚照，颇多经典哦。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山里的第一顿午饭。后来但凡在叶格家吃饭，都是这几个菜：土豆丝，尖椒牛肉，炒蕨菜以及另外一个蔬菜。想来在这山里，有这许多蔬菜已是非常不易了，都是从山下背上来的。
一吃过饭大家的倦意睡意纷纷涌了上来，靠里墙一溜儿摆开防潮垫打开睡袋各自睡了下去，不多会儿便鼾声四起，细细辨来还带花哨儿的呢。只剩夜行人和天晓得留在外面打牌赌虫草，过一阵也进来倒下了。这山里的第一觉，大家睡的甚是香甜。
醒来尚早，便和同时起来的寒暑出门走走。起身时撞到异物，睁眼看原来是猪腿牛腿在火塘上方挂了好几个，黑红黑红的看着有点吓人。提醒自己也提醒同伴不要乱撞，却还是连连撞头。小心翼翼地下了只供脚尖安身的木梯，出了院门，才定心环顾四周。八家寨居高临下，寥寥错落着几户人家，正对着大片碧绿的草田。这草田直伸到溪边，辉映着银带般的流水和莽莽群山，透出山间少有的田园气息来。
吃过晚饭，窗台上点起了两盏油灯。虽然电线通到了这里，停电还是经常的事，今夜也如此。一群人喝着茶水，戴着头灯在猪腿牛腿下面围坐着闲聊，一派暖洋洋的温馨场景。聊的什么大抵忘了，只记得大家都开怀地笑了很久。从傍晚开始就不断有其他驴子入住进来，睡到半夜还听到嘈杂的人声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原来是赶夜路的队伍上来了。由于住不下，这间房里最终也就只睡了我们九个人。深夜大家睡得正香时忽听“呜哩……呜哩……”小狗叫的声音，久久不散，最后好不容易草蜜蜂把它捉了出去，关上了门。第二天起床时天晓得还说夜里被小狗舔了好多下云云。这一夜还真是精彩呢！
5月2日 八家寨——大本营
一早起来，喝碗热腾腾的粥，吃个香喷喷的饼。这饼就这么吃不怎么样，老吴教育大家要在火里烤一下才好吃。大家如法炮制，果然妙啊。临走前还一人发了一个苹果，这在山里是多么珍贵的食物啊，大家都欣喜了一把。尤其是老吴和夜行人，吭哧吭哧当场就吃掉了。
今天要从2800米上升到3800米的海拔，因此大家为避免高原反应以保存体力登雪山，决定空身赶路，包由向导背。大家打好包认准自己的向导时，却发现好多是妇女儿童！尤其是其中有一个叫七郎的男孩才八岁，帮其他驴友背的，后来被老顽童得知了，便主动帮他背了。寒暑的背夫也是个小男孩，那天感冒了，实在不忍，就自己背起了包。地球人都知道，寒暑背包是有瘾的，引用湿足的一句话：“你看他一背起包就乐得屁颠屁颠的！”
今天还是我跟老吴走在前面——如果不算夜行人的话，传说由于前夜吃了虫草，他今天才格外神勇，一直走在我们看不见的前方。但他可不是为了自己哦，他是帮大家抢营地去了！微微下了点小雨，行走在远山的云雾与近旁的清翠，心境一片明媚。走不多时路边有了朵朵苔藓，厚厚的，成堆成簇，不同深浅的黄色或绿色，高高低低，错落了一路，却是给这段旅程添了许多妙境。山边不时有大株的高山杜鹃，有两三人高，通常都已存活了几十年。开得妩媚而不张扬，花苞紫红，开出来呈粉红，无论树枝叶片还是花儿，都有股高山的大气。经过几段水道，用木板搭建于流水之上，下似沟渠，人便沿木板而上。这样的路开在原始森林中，拙朴而悠长，自有种沉静的美。老吴依旧不断报着海拔，过了三千米路上便开始出现一堆堆的积雪。进入了松树林，游丝软系，从松枝上垂下千万条嫩绿，飘飘乎轻舞，手指轻触一下，比丝绸还轻柔。我跟老顽童笑说满像仙境的，可以拍《倩女幽魂》哦。
这一路大家都走得不紧不慢，随着海拔逐渐升高，我开始有了轻微的头痛，且慢慢加重。身后的老吴也开始喘了，却一路在跟背包的藏民闲聊，明明比人家老好多，硬是“大姐大姐”地叫着，缠着说到了大本营要带他去挖虫草和白木耳，还叫我不要告诉别人，乐了我半天。湿足也说头胀，但还都能坚持，也没掉队，因此大家都没有太在意。快到大本营时天忽然晴了，远方露出了一座雪山，大家欣喜相告，而老乡告诉我们，那是奥太美。耳畔忽然“轰隆”一声巨响，似打雷却没有变天，老乡迅速证实了那是雪崩。等走近了，果然看见有一面雪坡滑下一大片。五、六月份由于温度上升日照加强，是一年中的雪崩多发季节。想着明天登奥太娜不知会不会遇上雪崩，心里有些隐忧。
夜行人果然已经在大本营等了一个小时了，一看见大家到了，精神抖擞地安顿大家。传说中的小木屋怎么看也容纳不下九个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只留下我和菜包、寒暑、湿足住里面，其余五人搭帐篷。此时湿足高原反应重了起来，便躺下休息。其实大家都累了，正呆呆休息的时候，老吴竟真的兴高采烈地跟着“大姐”去挖虫草了！虽然有点害怕明天会体力不支，但敌不过想亲身体验挖虫草的念头，我跟天晓得也跟了上去。不过此时我的头痛也已经很厉害，没上多远就决定下去休息。
躺下觉得心跳咚咚咚地在头顶愈演愈烈，睡来睡去也没好转，头还是钻心地疼。到最后竟开始浑身打寒战了，胃里也开始隐隐地恶心。感觉不妙，还是起来动弹动弹。湿足吐得很厉害，胃里没东西，胆汁都吐出来了。我们几个干坐在床边想不出办法。老吴和老顽童也进来了，也都没精打采地说头痛得厉害。外面下雨温度骤降，大家穿上羽绒服挤作一堆取暖。寒暑看着我们一个个地萎靡，脸色凝重起来。大家对于明日的登顶，心里没有了底。听着外面登顶回来的人意气风发的声音，既羡慕又崇拜，多希望回来的是自己啊。最终大家商定量力而行，能攀多高就攀多高，不用太勉强也不要无谓放弃。
我冷得缩作一团，毫无力气。寒暑叫我多喝点水。想起自己没吃晚饭，便泡了杯奶茶喝。没想到喝点热的还真管用，顿时暖和了许多。开始有了力气，把包腾空了装大家明天登山用的衣服和食物。这一劳动，竟发现自己出汗了，身体机能恢复了！原来，这高原反应来得快去得也快，关键是要调理得法。 身边的湿足却还是吐得厉害，大家看得揪心：早知道这么严重，下午就送她下山了呀！看这样子是没法睡的，我推寒暑去问领队有没有特效的法子，若实在没有也只能连夜下山了。不一会儿，总领队丹增便赶了过来，教我们帮她按摩手指及头部，并嘱咐不能多睡，要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就这么几下，也没有特效药，能行吗？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样就能治好，但也只能试试了。大家轮流帮她按摩，听得湿足说确实感觉好些，大家都觉得欣慰。寒暑又带她出去走了好几圈，回来时竟真的不再吐了。这让我们对如何处理高原反应有了一点初步的经验，大家心情放松了些。尽管如此，我们也毫无心绪参加外面的锅庄舞会，只剩睡觉的份儿了。 由于湿足不能睡太多，寒暑便叫我唱歌驱赶睡意。一曲唱罢，倒是满开心的，天上却下起沙来。这阁楼上原是放柴禾的，由于这几天入住驴友太多，这家藏民就只好睡到上面去了。只要稍一动一翻身，大片的尘土就劈哩叭啦往下掉。好在掉不到我们的脸和上半身，也就只能忍住睡了，只是再不敢唱歌吵醒他们。不去想自己的睡袋和防潮垫究竟脏成了什么样子，边甩睡袋边睡了一夜。之后回想起来，觉得既然在下沙的屋子里都能安然入睡，那还有什么艰苦的地方不能去呢？在大本营的第一夜，大家都不容易呵。
5月3日 大本营——奥太娜顶峰——大本营
冲顶的日子。前两天艰辛也好，快乐也罢，却还是今天最重要。
屋顶上一层雪白，原来夜里下雪了。一起来，大家就纷纷探询湿足的状况，令人欣慰的是症状基本消除，只是身体还较虚弱。于是大家便鼓励她走走试试，能上多高就上多高。其他队员也都互相确认了一下身体状况，所幸经过一夜休整，大家都基本没什么反应了。七点钟，三十多人的庞大队伍在高山协作的带领下出发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否顺利登顶，想起老顽童告诉我的前日登顶的湖南驴友的话：“登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却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难。关键时刻靠的不是体力，而是毅力。”我想我量力而行吧，目的不是登顶，而是努力去到我能到的地方。
领队的步伐控制得很好，为避免大家高原反应，一直是匀速慢行，每次在我们开始觉得累的时候就停下来调整呼吸了。因此大家都不会有太大压力，有说有笑地跟着。不时地问老吴，有没有到你昨天挖虫草的地方呀？而回答一直是，早着呢！好家伙，原来昨天他一直走到了海拔四千二左右的地方，大家纷纷研究起他的体力来。上升两百米后，湿足下撤了，尽管没有登顶，尝试过，努力过，也就没有遗憾了——我觉得。
穿过松林，踏过草甸，不知何时我们已置身一片银白世界，再无任何植被。天地间一片阴沉，从脚下山谷中有烟灰色云雾缭绕而上，似要与天空相连。整座雪山神秘而变幻莫测，而对于我们来说，前方有太多未知的因素，能自己把握的，只有现在而已。整个世界悄无声息，只有我们的队伍，踏着前人的足印，蜿蜒而上。鲜亮的冲锋衣阵列，彩带般舞动于山腰，气宇轩昂，是茫茫雪山中唯一的色彩与活力。每次我抬头看旗帜飘舞，看队友们奋力而上，总是难以言状地感动。感动生命的意义，感动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感动团队的力量。
老顽童提出要扛着队旗上山，没多久他却喘得厉害，我便代他扛了起来。旗很轻，但渐渐地我的心里却沉甸甸起来。除了草蜜蜂、天晓得、寒暑和我，其他人都有了较明显的反应。寒暑推着前面的老吴，拉着后面的菜包老顽童，大声地数着步子。说好数五十步歇一下，却总是走二三十步就要喘会儿气，而夜行人则更落在后面。我在前面不时回头看后面的状况，一停下脚步就挥舞队旗，希望可以鼓舞大家的士气。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扛旗，心里突然真的有了种壮烈的感动，突然明白了旗帜的意义，有了种“旗在我在”的使命感。
雪光渐觉刺眼，看一眼就会头晕。我们缺两副雪镜，幸好同行的其他驴友带有备用的，赶忙借了过来，手手相传给老吴和草蜜蜂。雪山上的天气无法捉摸，分分钟都在变幻，忽而艳阳高照酷暑难当，忽而狂风大作雪花飞舞，忽而又下起了雪珠急急地打在头上。而无论冷了还是热了，都容易耗费体力引起不适。最好的方法是不时补充一小口水，能迅速恢复体力。
终于到垭口了，这就意味着顶峰不远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一阵冷风吹过来，我却突然感觉到了头痛，四肢也开始无力，从早晨到现在的好状态改变了。大家歇了好一阵，再次出发时终于看到夜行人缓慢地走了上来，看得出来撑得很辛苦，一到垭口便躺倒在雪地说是想睡觉，不上去了。在这个海拔四千七的风口，可不是开玩笑的呀！赶忙拉他起来，老顽童鼓励他说，我们陪你一起慢慢走，千万别放弃。一行人又继续上路了。看我情况不对，寒暑接过旗走到了前面。
剩下的路程，大家各自根据情况按自己的速度走，能走的先上，有反应的则一步一步挪过去。我走得很慢，有几分钟看不见路也看不见前面的队伍了。忽然看见前方有条小狗向我跑来，快到我跟前时却又原路返回而去——它是在为我指路呢！我不禁慨叹这狗儿的灵性。这段不长的路程，我却走得很漫长，然而心里是笃定的：前面有我的队友，后面也有我的队友，虽然我看不见他们，但我们都将在峰顶相聚呵。
终于看到顶了，斜仄的小路，虽然很近了，还是歇了好几次才到达。顶上不能待很多人，不断有先上去的驴友下来。寒暑老吴他们早就等在那儿了，一个，两个，三个……终于，夜行人也来了，我们八个人又聚齐了。此时此刻，是有许多感慨的。有过磨难，才会懂得珍惜。
照完相吃过饭，大家开始下撤。我的不适没有减轻，因此走得很慢。寒暑和老顽童掩不住登顶后的喜悦，在雪路上玩耍起来。雪很深，一脚下去能没过膝盖，两个人不满足于沿着前人的脚步走，硬是直接在雪地里切下去，摔一跤就哈哈笑一阵。又发现路太滑还不如溜滑梯下去，于是干脆一屁股坐下，滑得好不惬意！此时阳光明媚了，云雾散开，四面群山尽现眼前，看不够的雄伟壮丽。天地茫茫无际，若没有同伴，真觉得自己微小似尘埃，随便一阵风都能将我淹没。
夜行人反应还是很重，看他在前面慢慢地走着，我们每次快赶上他的时候，就忍不住玩儿一阵，这样到了三点钟，有协作提醒我们时间不早了，这才认真赶起路来。夜行人还是没有力气，一脚陷下去就站不起来。而老顽童也开始头痛得厉害。下撤的路，似乎依旧漫长而遥远。
坚持，再坚持，惟有坚持。
终于，看见大本营的小木屋了。又走了好一阵，才到了山下，只见湿足微笑着飞奔而来，到家啦！丹增过来跟每一个下来的人握手祝贺，手掌传递出温暖与力量。
这一夜，外面的锅庄晚会很热闹，虽然没有力气参加，心头还是愉悦的。
这一夜，藏民搬到隔壁去了，上面终于不再下沙。
这一夜，累坏了的我们，睡得很是香甜。
5月4日 大本营——八家寨——德石窝村——成都
天一亮我就醒了过来，出门竟看见满天红霞，赶在太阳升起之前拍下了这片美丽。
今天天气挺好的，挺风和日丽的。
晚上就能到成都，这可真是挺爽的。
花了两天上去的行程，下来时只用了四个小时。今天帮我背包的是个大学生，这在八家寨这边儿可是很不容易的呀。原想搭我们的车去成都，可惜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能等到他。大家想到几天来经历的种种，七嘴八舌感慨起来。关于登顶的想法，寒暑适时采访起大家来。
老吴一副沧桑状：“岁月不饶人啊。”
草蜜蜂不知趣：“还是年轻好啊！”（也不怕被全车人扁！）
老顽童说，在有高原反应的时候一直在想，要是有张摇床睡一觉就好了。（高原反应还能引起幻觉啊？）
夜行人感触很深：“在垭口的时候真的想下去了，如果不是老顽童鼓励我说不要放弃，我们陪你慢慢走，我是绝对登不了顶的。平时都是我对别人手这样的话，现在听到别人对我这样讲，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
菜包说，头痛时脑中一片空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是一个人来，我是绝对不可能登上去的。
天晓得也有好几次想要放弃，拼命跟着前面的队伍，一直坚持了下来。
寒暑还没过瘾，直说想去攀奥太美。（引得旁边那位嘟嘟囔囔了半天）
湿足虽然没有上去，却在她的海拔经历了她的精彩。（详情见游记）
而我，同大家一样，深切感受到的是队伍的力量。如果没有这些朋友，我也决不可能登上雪山。人与人之间，纯粹到提供一口水，安慰一句话，扶一把，拉一下，却都是多么珍贵呵。 在不断长大的路上，我们学会安慰自己安慰别人，学会抚平痛苦或伤悲，不断向前。不管物是人非沧桑变迁，生活的继续从不停歇。而克服身体与精神的艰难险阻，才可能到达梦想的目的地。生活有多少苦？与她赐予我们的相比，是否还是微不足道？收拾心情吧，出行或留守，都只是形式，心灵的安定，才是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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