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00米上空回响着的未央歌
2003年9月6日,一个双腿都装着假肢的中年人直抵泰山。历经4个小时的攀爬,他终于登至海拔高度为1524米的泰山之巅。而他的下一个目标,是申请攀登海拔7000米以上的山峰。按照我国的规定,登至8000米以上的峰顶或攀登至8000米以上高度,并登上7000米以上的峰顶后就可以获得“健将”称号。如果一切顺利,他,那个双腿残疾的中年人———夏伯渝,就会成为中国第一个被评为“健将”的残疾人。然而夏伯渝最终的目标并不只是评得“健将”。
他心中最大的愿望是重回珠穆朗玛,并登至顶峰!
重回1975———在攀登珠穆朗玛峰的历史纪录中,1975年显得特别重要。这一年,我国对珠穆朗玛峰的高度进行了复测,把原来一直公认的8884米高,更正为目前世界普遍承认的8848米。
当年,中国人再一次从北坡登顶,抵达顶峰的一共是9位勇士,其中包括一位女性———潘多。这其中并没有留下夏伯渝的名字,此时他的双脚已经在前几次试图登顶的过程中严重冻伤,因此无法参加这次的攀登行动。然而在前几次的攀登中,他一度到达了8600米的高度,离目标只有最后的200米!
于是,“没有登上珠峰”,成为了夏伯渝一直以来的遗憾。为实现这个未完成的梦想,他努力了近30年……
1974年国家登山队为第二年攀登珠峰挑选登山运动员。曾经在体校踢足球的夏伯渝身体素质很好,在挑选中脱颖而出,被选去北京训练。在训练过程中,夏伯渝表现出了极好的高原适应性,在北京的测试基地,他是当时惟一一个第一次就适应7000米以上高度环境的人。1975年的2月,夏伯渝被分到了突击顶峰的队伍中,最终踏上了通向珠穆朗玛峰的征途。
24岁的夏伯渝正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他对登山充满着热情。在大本营适应训练的日子里,气温达到零下十余摄氏度,他却总是穿一身火红的单衣跑步,队友们都叫他不怕冷的“火神爷”。
第一次攀登开始后,队伍在7600米的高度因为天气的原因被迫下撤。几天后的又一次攀登铸成了夏伯渝心中长久的遗憾。
在那次行动中,先是与夏伯渝同组的队中政委邬宗岳不幸遇难;然后是队员们在8600米营地遇到恶劣天气,驻守三天两夜后因为缺少物资被迫下撤至8200米的营地;接着在从8200米下撤的途中,夏伯渝把睡袋让给了途中由于体力不支丢掉背包的次仁多吉。这一夜之后,夏伯渝的双脚被严重冻伤,“火神爷”被送回了大本营,接着又被送离了这白雪覆盖的山峰。
夏伯渝说,他当时体力很好,也没有特殊反应,如果不是脚不能走了,他应该会登顶!然而他双脚的伤势并没有发生好转,1975年的9月,夏伯渝被迫进行了截肢手术,并安装了假肢。
在医院治疗的日子里,夏伯渝心中念念不忘的是登山。除了接受治疗,他每天都坚持做仰卧起坐。尽管人还躺在病床上,夏伯渝却对未来很乐观,他还开玩笑说:“反正脚也没了,也不怕再冻伤了。”
登山,一定要去登山!夏伯渝总是这样提醒自己。他开始收集残疾人登山的资料。锻炼身体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5组俯卧撑,每组20个,洗冷水澡,做抬腿……
这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的:登山。
体委领导看到夏伯渝坚持进行体育锻炼,又登过珠峰,踢过足球,就建议他去参加残疾人运动比赛。夏伯渝起初并不热心,他心里不服气的想:“我不是残疾人,我为什么参加残疾人运动?还要登山呢!”但是,他逐渐被残疾人运动的竞技方式所吸引,并且在比赛中取得了一个又一个好的成绩。
乒乓球、铅球、标枪、举重……夏伯渝样样做得出色,中国第二届残运会中他获得了铅球和标枪比赛的亚军;在1988年残疾人举重运动会上,他取得65公斤级第二名;在远南国际残运会上他又获得了铅球比赛的第三名;接着是1996年的我国第四届残运会、2000年的第五届残运会……
“也挺奇怪,我体育比赛老是得第二、第三,从没得过第一,跟我就差一点登上珠峰似的。”说到这里,夏伯渝的语气中流露出了些许无奈和感伤。迎着记者追问的眼光,他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然后陷入了属于自己的沉思。
病魔从未对受伤后的夏伯渝停止纠缠,他的腿伤常年难以愈合。1993年他在医生建议下再次截肢,他又失去了1/3的小腿。夏伯渝本以为病痛就此结束,谁知道几年后伤口竟然发生了癌变!
癌症的确诊对夏伯渝的打击是巨大的。彻夜难眠时,他总在心里不停地念叨:“哎呀,我不能再登山了。”苍天不负苦心人,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手术,夏伯渝的病情在一天天的好转。
夏伯渝说从那时起,他恢复了信心,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战胜病魔。他告诉自己:“我又可以登山了!然后我就又开始了锻炼身体。”
终于,经历了三次手术和一次化疗后,夏伯渝身上的癌细胞得到了控制。
2003年,中国登山协会组织了纪念人类登上珠峰50周年的攀登珠穆朗玛峰行动。在那段时间里,只要有时间,夏伯渝就坐电视机前一眼不眨地看直播。
夏伯渝希望可以依靠假肢登上珠峰。2003年7月1日,在中国登山协会组织登雾灵山的活动中,到达目的地后,夏伯渝第一个从车上走了下来。尽管困难重重,他还是一一克服,登到了顶峰。
夏伯渝说自己最终的目标还是登上珠穆朗玛峰。2008年奥运圣火将从珠穆朗玛峰的南坡翻过峰顶到达我国境内北坡,在这传递圣火的队伍中也许会出现那时57岁的夏伯渝,他要用一步步奋力的攀爬写完一直以来回荡在8600米上空荡气回肠的未央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