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龙江之旅（下卷）（一）---巴坡
旅行的第七天，天气不错，可能都十一点多了，我们一行四人才从南有村那对老夫妻家出发。这村子不大，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样子，走不多久便出村了，而且小路边上都有蚂蝗，住在这里的人真不容易啊。我们站在半山腰上，能看见峡谷里一条细长的河，我说那就是独龙江，这与老夫妻说的只要一个多小时就能走到，时间上是一致。晓东道：怕不是独龙江吧，就那么一条小河？我说应该是，在远处看着小，走近了，就宽了，再说独龙江也确实没有怒江大。
下山的路还是辛苦的，虽然我没有背东西，脚却痛得不行，只能“咬牙切齿”地走好每一步。这段路没有什么风景，有时到还呈现出喀斯特地貌的特征，再走下去，又是一个山头，这里有一小点水泥建筑，原来是个烈士陵园，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了一下，因为蚂蝗是无法出现在水泥地上的。从几个烈士陵墓上看，他们都很年轻，且都是因公牺牲，没有战功，但五一年的烈士都有，这说明，云南一解放，这里就进驻了军队。站在这里往下看，独龙江就真的象一条江了，在它的左侧，即下游方向的左边，有一个村子，毫无疑问，这就是我们茶马古道的目的地巴坡了，看到了村子，我们都很激动。历经苦难，生死交错的三天，目的地终于就在我们的面前。啊，就象万里长征走到了陕北一样。在这里，我要录毛主席的长征诗一首，以表心情：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最后这段下山的路，是激动又仓促的。一片混乱，前后不一，我走在最后，但快要到终点时，我们又走在一起了，到了坡底，下面有一个砖墙院子，出现了几个武警，招呼我们下来。我对大家说；这应该是边防检查站（但实在有点不像），我们首先要到那里去办手续，大家还有点不理解，我说这是国家边境管理的职责，没有什么的，他们是在行使国家的主权。到了院子里，又是一片混乱，因为大家都在说话，各说各的，又有点听不懂，我让大家赶快拿出身份证来登记，（其实也就是登个记而已，人家也没有其它要求，老姓只是不习惯进派出所罢了）。他们有四、五个人，带头的是一个肩扛少校衔的军人，他说他是独龙江边防派出所的教导员，姓李，我后来习惯称他为李少校。
我问：有没有一个很瘦的人（悟空）肩扛根棍子，上头有点行李的人来过。他们答是有的，还盘问了他一阵，因为那种装束着实不像正常来这里旅游的人。于是我便问人现在在哪里，他们却道后来没见，大概到月亮瀑布那地方去了。我非常不理解，因为说好大家必须在这里集中的，我们都非常失望。
小非喊着要上网，三天了，他实在受不了。派出所的人说，无线电信号都坏了，手机没法用，更不要说有线电话。要上网，十年以后吧！
小许找遍了所有地方，还在找她的身份证。
晓东提到吃住的问题，我对他们说，可不可以在所里住宿，钱绝对不会少给，因为在山上我就看到这个巴坡村很小且简陋，怕食宿不易，他们说所里确实是不能提供的。
李少校他们说，欢迎我们的到来，我们天天都会在院子里看山上，一有人来，我们就非常高兴，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和朋友一样，特别是你们这些旅行者，五颜六色的，我们很激动啊！……手舞足蹈！
他们说，这里物质非常匮乏，非常封闭，与外界是长期隔绝……
他们说，你们来的这条路非常艰险，南磨王垭口，几年来死了几百人，我们得到消息，都要背着行李去找尸，收尸，你们没有向导居然也敢进来……
他们说；这里离缅甸很近，我们处于“对外交流”的口岸……
他们说，你们进来了，别无它法，最好的选择就是原路返回……
他们说：这里大雪封山……
他们说……
他们说……
他们说……
一片混乱，我们晕！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军官走出去了，不多久他就把悟空找回来了，皆大欢喜！原来他并没有去月亮瀑布，而且他昨晚也住在南有，和我们一个村子。现在他已经在这里找好了住宿，只等我们的到来，这样说着，我们一行五人就离开了检查站，混乱结束！
我们一行五人，还有一个武警陪着，进了村子，没走多远，就来到今晚投宿的地方。三四间屋子，算是旅社。吃，就由主人自己做给我们，也算是“馆子”。男主人三十多岁，面容友善，对我们十分殷勤。他最先查看了我的脚伤，并为我仔细地打理，我很感激他。他说：脚腕的伤很严重，当地人有些伤，到后来全面溃烂，严重的会截肢。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我知道那是感染的原因，而我有药，不会感染，不必担心。他说脚底的划伤也要数日才会好，这倒是我最头痛的事，不能走路怎么办，我们时间紧啊。
一安顿下来，我就张罗着去买一只羊，因为在南有村，我们就向老夫妻俩问过他们的生产生活情况，得知这里的羊倒十分便宜，二百五就能买到一头羊，而且也不是太小，只是瘦一点。在此无事之际，先谈一谈巴坡的总体情况，其实也大致反应了整个独龙江流域的情况，我早年拜读过毛主席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受益匪浅，所以到一个地方总是要关心它的一些总体情况，但却不敢妄言“社会调查”。
-------------------------------------------------------
巴坡的故事
巴坡村位于独龙江流域，我国境内的下游。在江流下行方向的左侧，也叫二乡，是贡山通过茶马古道进独龙江的终点站，过去（十年前）没有通公路之前，这里就是独龙江乡政府的所在地。到现在为止止，也就几十户人家，全是木板房加瓦顶，很旧，黑黑的，木房还是古代那种吊角式的，气候潮湿多雨。这个村小而落后，与它过去几十年乡政府的头衔极不相称。
巴坡村（也可以说整个独龙江流域）是我所到过的，物质最匮乏的地方，村里只有两三家小商店，卖一些小商品和一些本地特产，比如说独龙毯。至于食品，很少，我们更不敢看它的保质期，没坏就不错了。没有小馆子，村里有两个土医生，都很年轻，本村人，一个的药已卖完，另一个就住在我们前面，好不容易等到他来，药房里的药，一个人就可以把它全部买掉，我要的抗生素只剩下几盒，不忍心将它全部买完。本想我的伤能在这里得到“医院般”的治疗，事实上，我们在雪山下扔掉的药箱，就等于扔掉了整个“医院”！
巴坡村没有土地可以耕种，事实上也没有菜可以种，人们就吃点“大韮菜‘。政府每年给每个人三百七十斤米和一百多元钱，所有的人也就靠这个维持生活。正因为这样，村子里的鸡都很少。这里属于农村，但却是那种别处见不到的，没有农业生产的农村，但又肯定不属于“城中村”的那种农村，商业几乎等于零，在这里没有集市，也不兴赶集，甚至没有产品交换，商店里除了生活必须品以外，底档香烟，普通瓶酒，午餐肉，都属于奢侈品，如此的物质短缺，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我为整个队伍的营养状况担忧，并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孔当，即现在的独龙江镇上面，包括我的伤。
巴坡村驻有边防派出所的一个警务站，人员就是李少校和几个年轻的武警军官，我们登记的那个院子，砖房瓦顶，算是本村最现代化的建筑。据李少校讲，独龙江一年有近半年的封山时间，与外界隔绝。我们五月份到，也同样是大雪封山，公路不通。全所几十号人，养的猪，吃光了所有的饲料，而人又吃光了所有的猪，进而吃光了所有的腌肉和罐头，兄弟们常常要过“吃斋念佛”的日子，不得已到缅甸“进口”包谷，来养猪充斋，但也是杯水车薪。唉，我说：想我泱泱大国，农业至尊，连几十号官兵的肉食都不能保障，还要到缅甸进粮……。李少校说：最后一招就是：每天大早，如果听见村里有猪的号叫声，说明有人要杀猪了！就立马派一名小弟，火速赶到“现场”争着先要了猪身上的某些部分的肉，类似于提前定购。可怜一头猪，也就是百十来斤的猪，还没有被杀之前，它身上的肉，早已被人们瓜分完毕，这就是李少校说的，向老百姓买肉的方法。说实话，我们国家的边疆将士，在独龙江，大有“鹰鹫与鸡鸭争食”的落迫，而这些故事，年年都在上演……。
从李少校那里还得到了一些当地的社会情况。独龙江乡有一百多公里长，它位于高黎贡和力卡担当山脉的峡谷之中，人口二千五百人，都是独龙族，。在怒江流域的其它地方还居住着两千五百人的独龙族，共计五千人，属于国家认定的“极少数民族”，但居住在国外的独龙族却有五万人之多。独龙族的发源地就在独龙江乡，由此看来，独龙族的“龙根、龙头”在中国，而“龙身、龙尾”在异域，真了不起啊，这种情况与云南周边的许多少数民族一样，源于中国，盛于外邦。
独龙江治安很好，少校说：多年也没有发生过一起刑事案件和治安案件，村民的民事纠纷极少，一般自行村上就调解了，基本不会找到派出所论事，这些情况还保留着古代那种以道德维系社会稳定的传统。
在独龙江，所看到的村民，几乎每天都是“闲来无事”。家家户户都有人，但却很少见到人走动，因为没有农业生产，国家给吃，所以许多人都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在这里，不仅仅是物质的极度贫乏，同时人们的精神也显得贫泛。其实当地人都还懂得古老的传统礼仪，但是他们都不用，转而显现出一些并不高明的贪求。在这个地方，因为有吃的，大家没什么事可做。我们曾经同巴坡村支书也有交谈，但不多，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话题。他本人的政治素质和水平，也就只有两句话来体现，他说：“我们坚决拥挤党和国家召开奥运会，我们要为奥运会作贡献！”别的就什么也不说了。
所谓教化不致，非民之过也！
李少校还说：这里不封山时，每人每年也只有三个月的休假，其余时间都住在所里。独龙江只有移动的一个转播站，还经常坏，不通手机的时候多，电视也基本上没得看，有线电话没有，更不用说年青人的网络了，非常枯燥。整天都有人在院子内看对面的山上，一旦有人来，就象看见亲人来一样的激动，所里同志们的家属也没有能到这里来，都是我们出去，到贡山与家属相会，平时我们能到县城一趟，就象你们能上北京跑一趟的心情那样啦……
边防官兵不但生活，精神上也同样的艰苦，独龙江——贡山——六库——昆明——北京，这一连串的想象，仿佛是在做一种“星际旅行”。
真是：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去年冬天，独龙江流域连降二十余日暴雪，山河为之变色，其灾之大，从未有过，但外界并不知晓，其原因就是一个“远”字啊！边防官兵那种烟霞怀旧侣，山月盼游人的心情，那种朝朝暮暮，遣不散的孤独与寂寞，令人心碎！
独龙江唯有的，就是那奔流的江水，飞驰的瀑布，巍峨的雪山，雄伟的峡谷，繁茂的植物，奇丽的风光，它是一颗璀璨的明珠，是祖国的明珠！它的光芒没有被日月所遮盖，仅仅是它太遥远，而不被人察觉。
话说我们一行五人，在店老板家住定后，我就张罗着买只羊，很快羊买到了，中等大小，有点瘦，二百六十元钱，店老板把它杀了，忙碌起来，老板娘也没闲着。晚上呢，店老板给我们做了点小吃，叫做红糖漆油鸡蛋，很好吃。漆油，是自古那种漆树的果炸的油，坚硬得就像红糖一样，可以食用，但对漆树过敏者不能吃，用这种油做出的煮鸡蛋，味道又不一样，吃完后，我们便睡了。
那天是旅行的第7天，2008年5月6日，我们住在巴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