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云水间
密云云水间
来密云感受最多的，是这里上空变换多姿的云彩。也许是因为它的名字，让我总在留意着，这个远郊的县城上空，总有密密的云彩么？
密云，一个云水之间的小城。
云，是这个季节天高云淡的浮云。
水，是泛着瓦蓝色的琉璃光泽的水库。
说起密云，不能不提密云水库。就像知道昆山的人必然知道周庄，听说过昌平的人必然听说过十三陵的大名；知道密云的人也大概都知道这里北京最大的水库。据说这里承担着首都的饮用水供给，相当于47个十三陵水库的水量，水质保护极好，可以直接饮用。很多地方的特色名头甚至盖过了这地方本身。来密云了，我想我该去水库走一走。
时间选在了长假。其实早有这个想法，在人流拥挤的黄金周，找一个安安静静、与世隔绝般的远郊小村，住在农家，吃山里野菜，睡在老家才有的火炕上，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没有人过问，亦没有人打搅。和操着方言的农民偶尔聊上两句，彼此带着外乡人的新奇。大连的渔村，威海的海边旅店，还有那年随团去的承德隆化山村，都是这样的地方。我喜欢这样的休闲度假，度假嘛，就该是一种独自享受的悠闲，把生活节奏放慢。虽然也喜欢年轻人的刺激和人潮不绝的著名景点，不过总是不如这样的假期来得惬意。何况我仿佛有着浓郁的乡村情结，无论到哪里，都想到那里纯粹的农村看一看。
靠海的渔村，靠山的山村，各有各的情致。那么密云水库边的农家呢？我想是兼得山海的馈赠吧——既有山林果园之秀，又有水库活鱼之美。没看过海的人大可把水库当成大海，因为它一样远无涯际，一样碧蓝深湛。
接待我们的农家院主人还算朴实热情，一家小小的农家院，比较地道，两正两倒的院子，兼有客房和餐饮厅。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和他们的活泼小孙女，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眼看上喜欢的是这个院子远眺水库的一面开敞的轩庭，搭着小小的亭台可以吃饭喝茶，远远地望见蜿蜒在山谷间的水库，感受到迎面吹来的水库的凉风。农家院都挂着红红的灯笼，寒夜里透着暖意。小院里夹着篱笆，爬着豆角和秋黄瓜，后院还堆着很多南瓜，这些农村里寻常可见的东西现在在北京这样的超级大城市里看到真是倍感亲切。正是仲秋，屋后的柿子树上已经挂满了黄黄的柿子，像一个个小灯，不过还没有成熟。我试着摘了一个，很涩。
想象中的诗意生活。水库边的小村很静，挑了有火炕的屋子，十一已经开始烧炕，晚上烧得很热，屋子里像夏天。
直觉得在农村是要过夜的。到了晚上，整个小村沉浸在夜色的静谧里，那是真正的夜，沉沉的真正的黑夜，与城市里的灯火霓虹映照的黑夜完全不同，城市里是没有夜的。而这里，只有满天的星斗，只有田野间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虫鸣声，营造着夜的深邃与宁静。有多久，我没有听到过夜虫的鸣叫了？不知道。总觉得它们的声音能给人带来安详的梦。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这是孟浩然的诗。黄蓉唱的《山坡羊》里有一句，“朝，对青山，暮，对青山！”说的不就是这里的人们么？在这里，院外就是青山和郁郁葱葱的果树，果实站在亭台上就可以伸手摘下。道路两旁山花摇曳，青山在这里格外亲近，不再那么高不可攀，就在房前屋后向人们低低俯首。山坡被勤劳的人们开垦上了梯田，走过收割后的玉米地，一阵阵熟悉的谷物成熟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顺着高高低低的田间小路一路走过去，就是水库的边了。说是水库不让靠近，防止饮用水污染，可是水面这么大，谁能管得过来？我不费力气就走到了水边，心安理得地卷起裤脚走进清澈的水里，还开玩笑说首都人民在喝我的洗脚水了，哈哈。
这里的水果真很清澈，很清澈，二级水质的饮用水名不虚传。看过大海，也看过太湖，这里的水自然比不上大海的气象万千也自然比不上太湖的烟波浩渺，那么它胜在何处呢？我想就是它的清吧。水库人爱着这汪碧水。有渔民为了给我们证明水库水清，拿起船上用来冻鱼的水库冰就往嘴里吃。我看着他们笑。
几页小舟的到来打破了水库的平静，这里的船都是渔船，最原始那种手划桨的，这里不允许用机动船，也是为了水质保护。在这里见到手划船格外激动。中国人对船和渔总是格外有感情。它似乎总是和隐士生活联系在一起。李白说“人生在世不如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范蠡归隐后不也携西施泛舟五湖了么？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大概是中国文人凄冷的骄傲。渔樵耕读，是四种归隐的去处。而我独喜欢渔。不为鱼，只为渔。喜欢一网下去，收起满怀的惊喜。曾经格外羡慕各地的渔民，可是其实他们的生活该不是那么潇洒吧。看着渔民们热热闹闹地装船，带干粮，有想法想和他们一起去摇船打渔，可是得知他们要在船上过夜明早才回，只好做罢。带着一丝遐想看着他们摇起橹，小船慢慢消失在云水之间。
都说青海湖是神女纯净的一滴眼泪。看着密云水库，我也有这种感觉。整个水面像一面蓝色的镜子，倒映着密云上空的淡淡云彩。所有的一切给人的感觉就是淡泊。在这里，白云和碧水就像是纯净的滤纸，过滤着人心中的点点杂念。偷得浮生两日闲，我坐在长着野草和庄稼的水库岸边，水面在视野能及处四下蔓延，瓦蓝的水面上翻飞着白色的水鸟。四周很静很静，远远近近看不到人影，只有山坡上的农家屋顶上的轻烟在徐徐升腾。那是他们烹制着山野菜和水库鱼作为待客的野味---
这一刻，世界的脚步慢了下来。夜色四合间，只有一片苍茫。在这一片苍茫云水间，一个人，他是该感觉到自己的强大，还是自己的渺小？我不知道。或许我只是一个人，一个和其他人一样为生活奔忙却总忘记奔忙的目的的人。此时此刻，晚秋的阳光毫无保留地照着，水面上的清风吹拂，空气中有中清新微咸的气息。忙碌的意义是什么？或许只是为了那之后能有这样一个闲适惬意的午后，有刚才的鲜鱼味道可以回味---
我仅有的秋日时光。在这片刻我放下了平日所有的忧惧和凄惶，不再想那些压力和期望。这之后，又将是单调孤单的城市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