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叙湘西5（张家界，凤凰）——在路上，下一站的风景
清晨，打点行装，离开凤凰。走得有点仓促，像那甜美的梦因为闹钟的响起而醒得太早，心中虽有些不畅，但宿命使然，却也无可奈何。觉得现在自己的生活就像这次旅行，只为追逐下一站也许更美的风景，于是不停地从一个方向赶往另一个方向，不知为什么如此着急和执著，脚步匆忙，虽一路风光无限而只顾埋头向前，错过接着错过，但是因为没有在意所以也没有什么惋惜。
去张家界的大巴坐得满满当当，在最后一排落座。身边有两个法国家庭，由于人多票少，必须有一个人坐在过道的小凳上。天下的父母心是不分国界的，这个重担落到了一位法国老爸的身上。但看起来有点劣质的塑料小凳显然不能承受这个体重超出中国国家标准的法国老兄，下坐的一刹那，凳子解体了。法国老爸站起来，拍拍屁股摊开双手，无奈地朝售票员讪笑着。这应该不是这位职业女售票员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挑战，她显然不愿让made in China丢脸，于是自信满满地叠起两个凳子，决然地递给老外。法国老爸小心翼翼地开始第二次尝试。Bingo，软着陆成功！
车子开动了，挤在人堆里，其“热”融融，好像又钻回了被窝，很快就睡意渐起，于是在半梦半醒中继续享受旅途。湘西的交通客运还算发达，大巴的设施也齐全，空调和车载VCD都能正常运转，不是聋子的耳朵。一觉睡醒，听到伍佰的“突然间的自我”，于是突然间哼唱起来。一旁坐着法国小女孩看着我投入地唱，和她的父亲小声讨论后，一起向我投来善意的微笑。可惜除了“先生”，“小姐”，“太太”，“你好”，“早安”，“午安”，“晚安”以及“床上有颗糖”这样的经典名句外，我的半年法语功力已随那美女老师的笑容一般消逝，否则倒还能给他们进一步的惊喜。汽车一路颠簸，加座上的法国老爸时不时换着坐姿，显然很不舒服。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敬业地给一边的孩子解闷逗乐，笑声不时打破车厢的沉闷，如干邑的芬芳，洋溢开来，亲情如酒，甘醇醉人。
一路的笑声驱走了启程时阴霾的天色，久违的阳光从车窗外悄悄走进来。她是如此优雅，轻盈的脚步牵着拖地的长裙，垂垂的长发散发迷人的气息；她如此善解人意，不去打扰一路兼程，睡意沉沉的爱人，只是静静地守在一旁，含情脉脉地注视。目光如此温柔， 在你睁开双眼的那一刻，送上惊喜。
在惊喜的回味中，我们迎来了王村。下车时的地方只是省道和村级公路的交叉口，眼前没有热闹的人群，没有美丽的风景，没有电影的意境。只是几幢民房，山和农田。于是心里有了担心，担心为沉重的行李所累，担心芙蓉镇名不副实，担心……但终于发现所有担心在这里是多余的。路口就有行李寄存处，热情的大姐告诉我们王村就是芙蓉镇，顺着路走过去，她就在不远的前方，原来风景还在下一站。
顺着路一直向前。没有风，中午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远处的王村瀑布没有水，站在离几近干涸的河床几十米高的桥上，远远地只见突兀的岩石，倒也有另一种壮观，给人想象的空间，不过终究还是有些遗憾的，好象所谓的“美女走光图”。
过了桥便是王村的市集，虽然没有阿拉营那般摩肩接踵的拥挤，倒也是热闹得很。大叔大婶们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围在卖家电的摊位前看着电视里放的我听不懂的地方戏；地摊上或散乱或整齐地堆放着各色我没见过的农产品；小贩们的推车上各种日用品应有尽有，只是那些品牌大都超出我的认知范围，就连小店里摆放的各色香烟都是我从来没有机会去尝试的。这是一个与我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它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隅，在时间和空间上于你平行，也许几周前那还只是报章杂志铜版纸上的一张照片，今天却如此真实地出现在你眼前。没有风情万种的香车美女，没有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没有低迷的股市，没有非人的楼市，空气中弥漫着阳光和泥土纯正而直接的气味，突然开心起来，很纯粹的快乐，没有任何物质的刺激，只是内心的轻松和愉悦。就像那些大学校园里的岁月，温暖的午后，逃课躺在寝室阳光灿烂的高低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穿过集市的喧闹，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广场。一边便是电影《芙蓉镇》里人们集会的所在，看起来像是一座戏台。而隔着广场与戏台遥遥相望的便是一片荷塘。一条大石块堆砌起的通途走了个大大的S由此及彼。石块的间距并不大，6，7岁的孩童也足以应付。一位父亲正弯着腰扶着三四岁的孩子，一步步在石桥上小心地“跳”行。低头的时间长了，父亲的脸有些充血，红红的面庞映着孩子开心的笑，满眼的慈爱。荷塘边有两位年轻人在写生，我想此时此地的美应该是用画笔来表达的，她是静谧的，不需要任何声响，情和景在画布上铺展，就像一道阳光笼罩着你，感动如温暖般传遍全身。
离开广场，便是一条通往码头的石板路，那路的两边有各色的小店，有吸引你眼球的各种小饰物，有勾起你馋虫的各色小吃，还有那斑驳的木门，那被烟气熏黑的白粉墙……
街道的尽头是一处门楼，顺着台阶再向下就是猛洞河边的船码头。青山不尽，绿水常清。曾几何时四方山里的人们或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来到这里，踩着台阶穿过门楼进入这市集的花花世界，寻找他们心中那片风景。修葺一新的门楼上悬着谢晋手书的匾“芙蓉镇”。在这里王村摇身一变成了电影里的那方是非之地。突然想起了在刚才在“胡玉音”的米豆腐店里的吃饭时看到的情景。那是姜文随性洒脱的“题词”——王村成了芙蓉镇，豆腐还是那个味儿。 岁月如梭，而心中那份曾经的感动，是否真的不曾变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