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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边凤凰

王朝旅游·作者佚名  2009-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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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虹桥

年初一傍晚坐火车离沪,第二晚到怀化已过21点。然后包车去凤凰,司机为赶时间开得飞快,这一段山路急弯尤多,搞得我神经高度紧张,从不晕车的人居然难受得要吐。

“凤凰到了!”,出租车放下我们一行背着大包的异乡人,急急调头回怀化。已过午夜,橘黄色的街灯照亮了脚下的青石板路,与所见过的其他乡下不同,古城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温暖明亮的。凤凰年在凤凰开始,应当是个好兆头吧?

前行不远是座气度不凡且有点眼熟的廊桥,借着街灯辨出上题俩大字——“虹桥”。桥头伫立一株丈余高的腊梅,满树娇黄在深邃的夜幕衬托之下,开得无比灿烂。这时候了,桥头仍有几个小食摊,卖着甘蔗、煮玉米、臭豆腐、烘山芋、烤肉串等。一拨拨的人上桥、下桥,有大包小包和我们一样,一瞅就是刚到的;有扎头巾呼朋唤友的,知道不是从酒吧出来,就是往酒吧去的;小食摊也不时有几个馋猫光顾。一帮奇装异服的人呼啸而过,卖甘蔗的老妇说领头的网上有点名气,是流浪者酒吧的上海老板。不断有车停下,吐出几个背包客来,不难想象,他们很快也会象其他人一样,轻身穿行于古城的巷陌之间。这个古城竟然是不夜的,而穿着冲锋衣的人们,似乎是——“喧宾夺主”的。

待到白天,虹桥的两头摆得全是吃食摊儿。桥有两层,底层中间过人,两边店铺一间挨一间,衣饰、书画、银器、工艺品之类的,招得不少游人驻足留连;上层茶室,观沱江全景的最佳点。进出古镇,吃饭上吧,一天总得经过几次;等个人,多半也图省事约在桥头,边上就是城里最大的网吧“新动力”,没有比这桥更方便的地标了。交通繁忙,买卖兴旺,如此功能多样的桥,我还是第一次得见呢。

卖甘蔗的妇人

半夜刚到凤凰,石头去觅住处,elfin和我便在桥头等着。卖甘蔗的老妇热情地招呼我把包放在她的板车上歇歇。得知我们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她连忙跑进边上的一户人家,问好了有房间便来叫我们。既然这么近我就过去看看,不很满意便出来了。老妇丝毫不介意,砍好一段甘蔗递来,我连连摆手。她误会了,连声说不要钱的快吃吧,解渴。我笑答是牙不行咬不动,继而建议她添台榨汁的机器,吃的人会更多且价钱更好。显然对此有所了解,她认真地告诉我她老公想过,但一台机器要六、七百块钱,好贵的。一阵沉默后,我转而问她什么时候收摊。

“没准,过会儿没人了就收摊,这几天来玩的人多,咱们几个摊收得都晚。”她指指边上。

“您就住在这附近吧?”我问。

“我家在城外,还远着呢。不过这几天我就住那儿。”顺着她的手指我看见街拐角已经支起了一张塑料棚,单薄的塑布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这能挡住寒夜的湿冷吗,我很怀疑,况且还在过年呢。

“甘蔗拉来拉去不方便,所以干脆就支个棚歇会儿,又能不耽误明早出摊。”老妇乐呵呵的,颇有点为找到了这个省力的法子而自得。说话间石头找到了住处,喊我们过去。

此后每天的不同时刻,我经过这儿都能看到她。毕竟是冬天,买甘蔗的人不太多,但她和那一车甘蔗似乎从来没离开过,与卖羊肉串、卖红薯以及卖其他什么的,共同构成虹桥上的一道风景。

山江赶集(场)

去的火车上,便和刚认识的陈凤凰一起吵吵要去赶集。翻书一查,此行唯一能赶上的是初三的山江场,于是到凤凰的头天游程,就是一早出发去赶集。快到车站时突如其来的一阵冰雹打在地上敲鼓似的,令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南人有点大惊小怪。呆石头更是兴奋,用手接着冰雹颗粒向大家展示。车到山江,市面上居然空荡荡的,才相信凤凰人所言不差,住得极其分散的山民们须从四面八方赶来,场上通常要到正午才会热闹。

开车的一对苗族夫妇介绍说上面有个老家寨,不妨看了再下来赶集正好。大家一合计,也好。接下来的山路既陡又积了雪,在一个90度转弯处我们的车差点上不了坡。进寨没人卖票正高兴,大树下出来几个姑娘拦住了我们。只为瞧一眼,所以我们没打算买那35元的票。一转眼都从边上矮墙处翻了进去。有几个小男孩在滑雪,用的是两根弯成120度的竹片,一端拽在手中,另一端踩在脚下,从高处往下一蹲一使劲,便可滑个几米远。到崖边身子用力往一边倒,就可拐个弯,不至于摔下崖去。也有没控制好的,到崖边没刹住,一个跟头栽下去,我们还没回过神来,一眨眼小子又爬了上来,揉揉痛处不久就神气起来,原来崖下还是泥田,摔不坏的。石头一时兴起,要过竹片也照势学样,无奈个大体沉比不上孩子轻巧,没一米就滑不动了。转了一圈大家纷纷往外走,一个寨中的中年男子跟住了石头,认准他是领队非让他进寨谈谈,磨来磨去为了收钱。待到石头付了我们仨的门票,男子一改先前的强悍,居然不好意思地打起招呼来。回去大伙一致同意平摊了费用,先前一直磨磨蹭蹭没把车开出来的司机一听我们买了票,赶紧叫老婆下车去,估计去找回扣了,他独自把我们开回了山江。

快十二点了,山江场上显然热闹多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下车就见好多当地人背着竹篓往一个方向走。雪后的泥地被踩得稀烂,我们跟着人流东张西望地前行。T形路两边摆上了各式各样的货摊,一眼望不到头。于是大家约好一小时后在三叉路口的空地上集合便散开了。我们仨沿着右边拐上去,石头见有卖柑的便买了袋,说是边吃边赶才有味道。说实话这集挺让我们失望的,到处脏兮兮的不说,摊位上卖的货色多半大路,也就是些很普通的生活日用品,加上点苹果、柑橘之类的水果,有点象上海城郊结合部以前办的优惠展销会,没看得上眼的。倒是几个挑担的卖炭翁让我们围着研究了会儿,上海没有,稀罕。还有个摊上一种整板的红色糖被敲成小块零卖,在摊主的鼓励下我掂起一点放在嘴里,哦,原来就是儿时吃过的——红糖。elfin等许多女孩子被琳琅满目的银饰吸引住了,扎在摊前爱不释手地东挑西拣;呆石头之类的捧着相机猛拍苗女;我呢就看各种各样蛮好玩的人。肚子饿了,我们每人叫一碗路边米粉权当午饭。等人的工夫看到苗女卖自制的鞋垫和鞋,全是手工刺绣,一律千层底,看着就费功夫。一位背着竹篓的中年苗女捏着双大号男鞋和摊主比划了半天,难为我竖着两耳也一句没听懂。最终,中年苗女还是恋恋不舍地放下鞋,失望地走了。真遗憾,这鞋穿在她男人脚上一定舒服,不知道要卖掉多少斤烟叶呢才能换回一双鞋呢?

边上还有个小小的屠宰集市,摊主也不吆喝,较为冷清。摆着的货物都是血淋淋的,我急转了一圈,心里发毛直跑到街中人多的地方才好些。几个小苗女盛装走在前面,立即成了大家争相合影的对象。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尽管场上人来人往买卖繁荣,可也有些男人在路边或蹲或站或靠,么事不干只呆呆地望着街上。后来看书才知道,这里最有意思的就是赶“边边场”,赶场同时也是苗家青年男女相互接触发展感情的大好机会,有的人啥都不买,就是从场的一头赶到另一头,再从另一头赶回这头,赶来赶去,终于磨擦出火花。现在回忆起来,当时木知木觉地也没察出身边赶场的人有什么异常,倒是那些街边的男人,不就有点类似于沪上在淮海路边喝咖啡的男人吗?总之一样养眼。原来不论城里还是乡下,发达还是落后,人的本能行为都是差不多的,真有意思!

至于赶场本身,后来设身处地一想,释然。山区交通困难,商业不发达,每五天一次的集是山民交换产品、采办日用的场所,卖的买的,皆其所需,我等所见正是它的本来面目,是山民真实生活水平的反映。还是少年从文宽容:

“即或任何东西没得吃,我们还是依然十分高兴。就为的是乡场中那一派空气,一阵声音,一分颜色,以及在每一处每一项生意人身上发出那一股不同臭味,就够使我们觉得满意!我们用各样官能吃了那么多东西,即使不再用口来吃喝,也很够了。”《 我上许多课仍然不放下那一本大书》

相形之下,不由地为自己先前的看法汗颜。作为一个过客,看了听了吃闻了经历了,还有什么资格不满意呢?

土地庙

赶集回来还早,便开始了我们在凤凰城里的第一天闲逛。老街回龙阁的拐角处有一座不收门票的“准堤庵”,知道有点名气就进去拜拜。出得门来见左手还有香火,供奉着一对老公公和老奶奶,和一般庙宇塑像的宝相庄严不同,这两位却端的是十分慈祥,甚至有几分可爱。猜想是保一方平安的土地公公和土地奶奶,于是认真拜了,嘴里嘟哝着“初到贵地,还请多多保佑”。猛然想起一件事来,这个土地庙是他提到的那座吗?

“来去学校我得拿一个书篮。内中有十多本破书,由《包句杂志》、《幼学琼林》到《论语》、《诗经》、《尚书》通常得背诵。分量相当沉重。逃学时还把书篮挂到手肘上,这就未免太蠢了一点。凡这么办的可以说是不聪明的孩子。许多这种小孩子,因为逃学到各处去,人家一见就认得出,上年纪一点的人见到时就会说:“逃学的,赶快跑回家挨打去,不要在这里玩。”若无书篮可不必受这种教训。因此我们就想出了一个方法,把书篮寄存到一个土地庙里去。那地方无一个人看管,但谁也用不着担心他的书篮。小孩子对于土地神全不缺少必需的敬畏,都信任这木偶,把书篮好好的藏到神座龛子里去,常常同时有五个或八个,到时却各人把各人的拿走,谁也不会乱动旁人的东西。我把书篮放到那地方去,次数是不能记忆了的,照我想来,次数最多的必定是我。” 《我上许多课仍然不放下那一本大书》

住到玲玲客栈后,每天必打土地爷爷奶奶前边经过。再端详就不一样了,怎么都觉得那对老人就象普通人家里宠爱孙辈的祖父母,迁就着孩子们的顽劣调皮,明知逃学却睁一眼闭一眼地装糊涂,逼急了还会理直气壮地护短:“孩子嘛,平平安安就好!”塑像后面黑洞洞的,没法看清有些什么。神灵面前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存下了疑问:那神龛后面,兴许还能掏出些什么吧?比方说当年哪个小童遗落的书篮,或者几本国学课本?

苗寨德夯

综合了不少驴友的意见,我们一致同意舍去黄丝桥、南长城、奇梁洞,把两个宝贵的白天分别留给德夯和都罗。

大年初四一早,我们十几个人坐车先到吉首再转德夯。到寨口看了示意图发觉面临选择,以寨子为起点,景点呈三条线放射状分布,任意一线来回都得近3小时。这样我们只好放弃了流沙瀑布,直奔玉带瀑布。

可容两人并行的青石板路顺着一条小溪在脚下绵延,直伸到云雾缭绕的山脚下,望不见尽头。近处阡陌纵横,刻画出深深浅浅的绿,稍远的梯田错落有致显然耕作得方。农舍、飞鸟、远山,只有我们一行人行进在这静悄悄的山谷里,仿佛走入了一幅画。没有人高声鸹噪,显然都不想破坏这难得的清静。跨过几道跳岩之后,空气越来越潮湿了,远远地看见白练垂下,离它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如雾般的水珠无孔不入,很快就打湿了我们手中的相机,玉带瀑布到了,拍照休息。走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都饿了,石头拿出吃食来分给大家。宁波小夫妻的一袋东西掉在泥里,嫌脏不要了。几乎是条件反射,elfin和我把袋子捡了起来,准备塞到石头背的垃圾袋里。没想到里面居然是几只芦柑和一袋姜糖,多好的东西呀。芦柑大家分了,姜糖则给每人送上一粒。可别小看它,一粒入口,先甜后辣,过一会就有一股暖气升上来,正是去湿驱寒的妙药。湘西山里潮湿多雨,怪不得到处都有卖呢。

原路返回,远远地看到村寨,已有炊烟袅袅,与薄雾缠在一起无法分辨,一派祥和的田园风光。寨口就有几个小饭馆,我们仨决定先解决午饭再逛寨子,便挑了一家坐好。春节期间小工放了假,只剩老板娘一人里里外外地忙活,自然一切只能自助,自己泡茶、找碗、盛饭。灶台上搁着好几大瓶辣椒,我们每样都尝了,最后认定一种大块的泡椒酸甜可口适合下饭,便多弄了些来。填饱肚子,我们游手好闲地在寨子里转开了。织布的盛装苗族大妈左瞧右看都上照,可惜笑眯眯地一张口就是“拍照2元”,竖起的两指令我们的审美情绪顿时打了折扣。正晃到拱桥上,一位驴友发来短信通报:寨口的免费歌舞表演开始了。于是返身往寨口走,路边上老太太支口小锅翻炒着野生小栗子,买下这锅吃到嘴里发觉是夹生的,没有推销出去。赶到二楼的表演厅,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场中歌舞正欢。个矮看不到怎么办?一瞅靠墙一张太师椅空着,我连忙甩掉鞋站了上去,这下场内一览无余,只见苗家的帅哥靓妹穿着传统服饰,踢腿扭胯极具少数民族风情。正看得起劲,余光瞥见石头鬼鬼祟祟地也没闲着,偷偷把我的鞋拎到外面走廊里藏好,自以为做得隐秘。好在我眼观六路透过玻璃窗把他的小动作瞧得一清二楚,待到他万事大皆暗自得意地抬起身来,我笑眯眯地敲敲玻璃窗。一见“阴谋”败露,石头倒也识相立即原物奉还,虽然表情讪讪地。

最后一个竹竿舞开始了,苗族姑娘小伙下来拉大家一起参与。好多人忙不迭地退场,国人好象大多比较含蓄,不太善于当众表现自己,无奈,我也跟在我们的人后面撤退了,等车回凤凰。

都罗寨

年初五,9个人挤在一辆小面包里去都罗。寨门口有导游为我们做了简单介绍,然后就让我们自由活动。遵循先远后近原则,我们先奔大峡谷,回来再逛寨子。红灯笼指引的这条路着实泥泞,鞋上不久就粘上了厚厚的烂泥,又重又湿甩也甩不掉。先是牛爹牛妈牛娃三口之家,再是一群羊和我们挤在同一条羊肠小道上。于是一路热闹得很,得时时注意脚下,不时有新情况发生,象撒了一把黑豆的是羊儿们的杰作,圆圆的还能滚怪不得叫羊屎蛋;冒着热气一大坨象土地雷的,不用怀疑,牛粪是也。跟这样一群牛朋羊友混在一起,滋味可想而知。

能望见大峡谷的峭壁了,由于牛羊要吃的草甸子在另一边,牛倌羊倌总算赶着它们与我们分道扬镳了。爬上一座陡峭的山脊,背风处简陋的土洞里居然供奉着山神。环顾四周的悬崖峭壁,此时此地,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油然而起。恭恭敬敬地拜好山神出来,我们的人居然一个不见了。反正就这一条路,应该都在前边。崖边意外地盛开着一簇野梅花,丝毫不畏惧这山顶大风和料峭春寒。下到谷地是渡口,我们的人都在了,几个小姑娘在凉棚下玩办家家的游戏,瓦片上放着几片树叶。

“今天吃什么呀?”我笑问。

“我们什么都有,你想吃什么呀?”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回答。谢绝了小姑娘留客“用餐”的美意,我赶上了大部队。

到了这儿可以原路返回,也可以坐船行一段,绕道另一条路回寨。本着尽量不走回头路的原则,我们一致同意坐船。听渡口的人说河对面有条珍珠瀑布,还有湘西匪洞的遗址,我们就先顺木桥过去一探。没走几分钟珍珠瀑布就到了,眼前没有路了,石头踩着摇摇晃晃的潭石绕到瀑布后面去看个究竟。刚结识的“童言无忌”很听话地接受我们的摆布,站在瀑布前滑溜溜的独木桥上做了个缴械投降的动作,双手把石头的登山杖举过头顶权当道具,那逼真的土匪模样逗乐了所有的人。石头从瀑布后面钻出来,报告说此路不通,接着又攀着右边的山路去勘探。大家都等得有点心焦了,便有人大声唤他。几声之后总算听到回音,不一会儿石头出现在我们面前,手掌上扎了刺,恶劣的攀登条件使他只好放弃。

回到谷底,惊异地发现先前靠它过河的小木桥的一端松开了,整个桥身泡在河里,被湍急的河水推平了。原来这桥是活动的,过人时绑上,过船时松开。注意到我们,渡口的人忙打招呼,过完船就给你们搭上桥。没事,我们不正要坐船吗,把船撑过来我们在这上就是了。一听说我们要船,对面几艘船上的人一起回应,更有一老翁把手上的东西一扔,连点几竿抢在前头。船到近出却不让我们上,一看,半船的水。原来连续几日雨雪没出船,里面都积了水,老翁刚才就是在往外舀水呢。等到水舀干收拾停当,大家上船坐定。竹篙一点,船便向着峡谷下游行去。

“唱个歌吧!”我们要求道。老人也不忸怩,嘿嘿一笑,待过了一处险滩,便扯开喉咙唱起了山歌。歌声打破了山谷的幽静,苗语难懂,可那旋律悠悠荡荡,伴着竹篙一点一点地,听着便醉了。船搁浅了不能再前行,老翁让我们走一段到下面换船。拨开芦苇,果然有几艘小船等着。老翁载着我们又行了一段靠岸。把我们卸下后撑船返回,走远了还不忘指点我们——“跟着红灯笼走~~~”。

一路上到处看见一种叶子大大象猪耳朵的作物,有人猜是萝卜,我表示怀疑。实践出真知,拔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总算觅到一个方便下手处,我揪住大耳朵使劲一拎,大失所望,按照比例匀称的道理,那么大的叶子下面怎么会只有小手指粗的一点儿呢?不过看明白了,果然是萝卜。那么细小,尽管渴了,也无啃它的欲望,于是放回洞里用土埋好,但愿这翻折腾不会影响它的生长发育。至于他文章里写的那大得如猪头的萝卜,恐怕是还没到时候。“有多少黄泥田里,红萝卜大得如小猪头,没有我们去吃它,赞美它,便始终委屈在那深土里!” 《我上许多课仍然不放下那一本大书》

回到寨里,一户人家的炒菜香味吸引了我们,原来这家来了广东的游客,全家人都在灶台边忙活着,中年男子掌勺,小孩端盆,老人添柴。炉火映得这家人的脸都红彤彤的,石头赶快揿起了快门。出了这家,两个小男孩热情地把我们带到敞开式的木楼二层。只见上面稻草堆得到处都是,还有闲置的农具。正在纳闷,小男孩拨开一堆草叫我们看,哇,一窝柑橘,原来这是他家的仓库。小男孩掏出柑橘塞给我们每人一个,说:“吃吧,甜得很,我们自己种的。”还在犹豫间,小男孩又说:“吃吧,不要钱的,你们来我们寨子,就是我们的客人。”听到这话我更不好意思了。小男孩又拨开另一堆草,这次是大个的柚子。“这个吃了对皮肤好的!”他又往我手里塞。看到孩子就这样毫无戒心地把他们家好吃的东西一一展示在我们面前,惭愧啊,与孩子的真诚相比,我的世故真是多余。后来看到小顾的游记中也提到他们在都罗被热情的孩子招待的经历,于是就想,别就是我们遇上的这两个吧?或许都罗寨的风气就是如此?

边客酒吧

BINGO很上口,中文名更易引起共鸣,到这里的外乡人,谁不是边城之客呢?初四晚餐过后,石头就把我们带到了这个他极力推荐的有着十分舒服的一圈大沙发的好地方。门前几棵大树,甚是幽静,只亮着一对灯笼迎客,迈进大门是个庭院,静悄悄的,推开第二进的木门,里面方是另一个世界。木桌木椅木地板,纸扎的灯笼炭火盆,还有那圈立即被我们占领的大沙发。二楼辟有小书吧,挑门帘入内,只见四壁皆书,几个客人各据一角专心看书,煞是安静。有人拿本书下楼,我一瞥是海岩的《平淡生活》。不好意思地退出来,发现这层另几张门帘里面分别放了四五张双人床,住客不在,背包、衣服等就随便地摊在床上、地板上,毫不设防地零乱,有点象青年旅舍。

下楼石头已经开了瓶红酒请大家,浅酌慢品间大家都放松了身体,聊着聊着就放肆起来,脱下厚重的登山鞋,伸脚烤起火来。还有穿着鞋烤的,不知不觉就离火近了,于是就有好心的妹妹提醒你,火可是破坏登山鞋防水功能的大敌。

炭火小了,一位戴棒球帽的小伙过来加炭,听口音北京的,打招呼说怕呛着我们,先把炭盆挪到一边。然后开始清除底下的炭灰,小心地钳入新炭,用蒲扇一下下把火扇旺,待到不冒烟了再把炭盆送了回来,一套动作不急不火,透着从容。问,可是老板?笑笑,摇了摇头,大年夜才到的,初七回北京。那么是老板的朋友?好奇心促使我追问。明显犹豫了一下,回答就算是吧。后来火一小他就来加炭,添杯子加饮料什么,一概好脾气地听任我们支使,话不多动作却很利索。石头打听来说有些人休假的时候会来凤凰呆几天,晚上在酒吧打工不要工钱,老板提供免费住宿。想起刚才在二楼所间的客房,恍然大悟这就是住客了,主人的客人。

暖暖的炭火烘烤得大家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一只黄白相间、非常可爱的小猫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调皮地站在木梯上用嘴拱着elfin的头发,后者正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毫无察觉。我还来不及惊叫,只见火车上结识的PLMM用手指拎住小猫的后颈,一把拽过丢在沙发上,看得我目瞪口呆。怪不得有辣手观音一说,尽管知道猫狗该这么拎,但我实在没有勇气效仿。小猫咪立即被庄庄和另一个美女抱住了,又是抚摸又是挠痒,小猫受用地居然就把头埋在美女怀抱中睡着了,死皮赖脸地怎么逗也不肯睁眼,看得我们直呼“色猫”。北京小伙告诉我们,这只猫咪生下之后就是被酒吧里的人抱大的,特别黏人,没准潜意识里就没把自己当猫。

没喝完的半瓶酒寄着,第二夜我们回到这里,照旧霸占大沙发,还带了明信片来写。烤着火,在跳跃的烛光里提起早已陌生的笔,绞尽脑汁给刚刚离开几天的故乡的亲朋写一些温暖的话。大家都不出声,各自想想停停写写,一个个若有所思的模样,这样的时刻久违了。

之后大家围着火盆,边漫无边际地聊天,边剥食着自己带来的长生果、开心果,壳就顺手扔在火里烧了,发出阵阵焦香。说着话的人有的几天前还素昧平生,此时却象多年老友一般挤在一起烤火,旅途真奇妙。

给我们送酒的女孩子昨晚没见过,居然说沪语。一问果然是今早刚到的。去年第一次来时就住在楼上,今年在家过了初一就又来了,白天和我们一样到处游逛,晚上就做起了这里的招待。

人人都象老板,亦主亦客,但真正的老板谁也没见过,这个“边客”有点意思吧?

跳岩上的节日

“‘跳岩’这东西不说清楚不明白。一二尺乘一尺多见方那么粗,七八尺的长方形石头条,一根根成两排地直插彼岸,高出水面四五尺,人就踩着石头过河。”《那些忧郁的碎片》/黄永玉

沱江是古城的动脉,中间有两道并行过人的跳岩,一高一矮,可容两人同时通过。湍急的江水就在石块间驶过,游人总要提心吊胆地来回走上几遍,留影,背景是著名的吊脚楼。

今年的初五连着2月14日,石头早早就联络了大家在初五夜里放烟花,一起迎财神并情人节,目的用当晚CC发来的短信上的文字形容更言简意赅——“财色双收”。

于是初五晚上饭后,几个人去买了一大箱一个人抱不动的烟花,小顾和石头拎了先送到客栈寄着。待在边客泡到快午夜时,一个招呼,大家开始往江边码头会合,那是白天就勘测好的放烟花的最佳地点。傍晚时分见到不少人在跳岩上放美丽的莲花灯,心早痒了。在城门洞里买了大大小小的莲花灯,红纸叠的千层花瓣,中间安上蜡烛,点上就漂亮极了,一共才5元。卖灯的小姑娘很可爱,告诉我灯是她自己折的,偷偷又送了我一盏,只叫我快收好别让她妈瞧见。到了江边,烟花也取来了。

这时的雨越下越大,还夹着冰雹。大家聚在渡船候客的棚子下,卖灯的小姑娘做完了今晚最后一笔生意,也来凑热闹。几个男孩子似乎是无所畏惧的,大雨中穿来穿去,灵活地点亮一支又一支烟花。石头他们把一个个小盒子放在跳岩上,点燃后迅速后撤。于是一株株绚丽的火花相继绽放在江上,和闪电一起划破雨夜的无边黑暗。墨色的水面被灯影烟花照亮,岸边的我们摇晃起手中的火花,共同绘制出一幅绝美的画面。雨夹着冰雹击打在江面、棚顶、地面,与不时的响雷合奏出一曲天籁。这一切产生了极大的视听冲击力,尽管紧张、胆战加寒冷,可此时的我们又是极度兴奋的。深深的夜色,易逝的流水,瞬间灿烂的烟花,引人伤感的因素这一刻俱全。(大漠这酸人若在,不知道又要冒出什么怀古伤今的诗文来?)

烟花放得差不多了,大家纷纷到跳岩中间去放莲花灯,传说放一盏灯就可以许一个愿,颇为灵验。红色的莲花灯有大有小,点燃当中的蜡烛往江上轻轻放下,一脱手灯儿就会被江水裹着向下游去了。同时放的人多了,灯儿就会结成一队,星星盏盏,摇曳身姿,载着放灯人的心愿,渐行渐远。我放了好几盏灯,却没有许愿,此时此刻,能在沱江上放灯观火,感受的本身就是一种浪漫,内心的快乐令我不敢贪心。

那一夜的艳美令我震惊,和着声响至今刻在我的脑海里,绘声绘色。那夜的江畔众人,又各自怀着怎样的情怀呢?

文昌阁小学

“……南华山脚下是文昌阁小学——他念过书的母校,几里远孩子们唱的晨歌能传到跟前。” 《那些忧郁的碎片》/黄永玉

初六(2/14)一早,洗头时湿了袜,便下楼到客堂间烤火,少了晚间的热闹,只见老板娘的父亲。我们聊了很长时间,老人提起几月前有个上海的女孩在他家住了两个月,每天早上跟着他老伴爬山。说话间过来一位清秀的中年女子,老人介绍说是老伴。我吃了一惊,她面色白里透红,眼见着比老人后生多了。心里一动,问好上山的路,留了口信给晚起的同伴便告辞出门了。

沿建设路南行,左手有一条斜斜向上的老街,沿着走没多远便见到了一扇大铁栅栏,院墙也挡不住里头的青翠,大名鼎鼎的文昌阁小学到了。门上挂着大锁,恰好有位中年男子从里边开锁出来,正准备反身落锁,我急忙上前:能让我进去看看吗?犹豫了一下,男子侧身让我进去,但要我保证走时一定要替他把门锁好。

这便是了,那对著名叔侄共同的母校。春节里校园空荡荡的,几株古木参天,身上缠着藤萝,树梢上露出一角雕梁画栋。建筑依山而建,次第渐进,最上边几层楼高的挑空大礼堂,有碑记乃侄子花了上百万而建。

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年夫妇在铁门外张望了半天,终于拨开虚掩的门锁走进来。答应了男子锁门后便自以为是临时的主人,连忙上前一问,原来是慕名专程而来的一对退休的江西老教师。“一门三进士,隔河两宰相,三里五状元,朝丞半江西”,江西学风之盛早有耳闻。校舍前的墙上镌刻着一代文豪的晚年自评,老先生一字一句念着,江西官话在空旷的校园里极为入耳,多年前那个连小学都没有念完的顽皮孩子又怎能想见,会有这许多后人不远千里来到他的故乡,为的是看一看、听一听、闻一闻、走一走他笔下的世界?

隐隐听得有人声,跑外往下看,大门口没人,再往边上瞧,有人影蹲着在拍照,原来是石头到了。

教室背后还有一个碑林,堪称天下一绝。何也?中国的碑林不少,西安、北京、山东的最为出名,历代大家的手笔嘛。然而这小学里不但有碑林,而且开宗明义地在序言中写到:能在这里留下的墨宝的,全是这里毕业的孩子。可以说这些碑上的书法比起大家来毫不逊色,篆隶楷行草无一非精,而学校的这种做法,更是一绝。能在这个碑上留名的孩子无疑是骄傲的,更是自尊的,对于尚没有留下名字的后学,又何尝不是勉励?表叔故去后,黄永玉曾发出感慨:“故乡的最后的一颗晨星殒灭了吗?”他的回答是“当然‘不’!”在这碑林前,我的确有同感,这个地方,连小学都如此不俗,谁又敢看轻她的未来呢?

满怀着感慨往外走,石头急吼吼地把我往路边一拨,我还没弄明白原委,他就摇头晃脑地唉声叹气,原来走在我身后的老教师夫妇一直很自然地牵着手,边走边聊,神情间的相濡以沫令他有按快门的冲动。小路、苍松夹道、互相搀扶的老人,的确,多温馨的画面。可惜我一直晃晃悠悠地挡着,待到能拨开我这碍事的,老人发现了镜头,立即敏感地松开了手,一幅佳作由此泡汤。无独有偶,安宁也偶然谈起过她前年在尼泊尔登山的画面:“……遇见北欧来的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手拄藜杖,步履蹒跚,在海拔两三千米的崎岖小道上相互搀扶前行。真是别一般意境。……”看来我们的心底,对这样的画面,都是心向往之的。

南华山探险

告别了老教师夫妇,从文昌阁小学锁好门出来,真正的上山路方才开始。号称国家森林公园,居然没有人收门票。小雨夹着雪,我们上山途中只碰到了4个下山的当地人,估计这样的天气再没有其他人上山了。越往上走越冷,树枝上积雪了,抬眼望去,森林镀上了银边,如梦如幻。我们埋头赶路,也不言语,能听见雪花落在松枝上再下地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呼吸声。石头走在前头,刚张嘴发话,只见下边不远处一棵十几米高的树应声慢慢地倾斜,发出断折的声音,也许是枝条上的雪压得它不堪重负,终在我们眼皮底下倒了。我吃了一惊,只知道爬雪山时的任意一点声响都可能引起雪崩,难道雪中的树也是一触即倒的吗?石头起先也吓了一跳,既而就高兴起来,居然能看到树自己倒下!少年心性,溢于言表。

上到山顶,没有了其他石板路。不甘心原路返回,石头打头,我们选了条红杉叶铺地的土路下山。越往下越不好走,到后来就没有了路。森林里的浮土那么松软,坡又陡,只能抓住树枝屁股着地慢慢往下滑。第一次知道森林里有那么多叫不出名字的灌木,带刺的枝条结着冰横七竖八地挡在面前,纠纠缠缠此时十分碍事。这就苦了在前头开路的石头,没带工具,又没戴手套只能赤手空拳对付遍地荆棘。只听见他在前边发出声声惨叫,我的手套浸透了冰水尚且扎上了不计其数的小刺,那石头的肉掌简直就不堪设想了(后来elfin、我曾经想帮石头挑出那些又深又多的刺,没能成功)。

沱江始终在前面,方向应该不会错,石头肯定地说。我忐忑的心里也认为这种说法似乎挺有道理。下到山体约三分之二处,出现了一条山溪,我们一喜,这水一定是流到沱江的,沿着它走不错的。只是路更不好走了。泉水倒是不深只及鞋面,但经过多年冲刷的底石长满青苔,踩上去直打滑,手也没东西可抓,反而比上面那段路更危险了。结果石头继续,我瞅了个机会跳回到土坡上绕行。

“橘子!”石头兴奋地喊,顺着他的手指,一片显然经过收拾的桔园出现在他那边。光明就在眼前了,再过去是几座民居,沱江打门前经过。终于又回到人间了,我松了一口气。又有了小路,通向民居后院。顺路来到屋后,没想到唯一的通道是一扇紧锁的木门。只好敲门,立即有了反应,狗吠声由远及近,继而是爪子扑门的声音,那动静绝不是我家的小约能制造出来的。我不敢再敲,赶紧掉头回去看石头,踮起脚只见围墙那边他已敲开了那户人家的后门,一位大嫂让他进去。进门前又被一丛灌木扎了手,他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就消失在门内,了无声息。无奈,我只能硬着头皮转回去再敲门。那只狗在门后发出低沉的威胁声,不停地往门上扑着,那一刻我真有点害怕,万一大狗把门扑倒了怎么办,给它咬一口的话岂不是阴沟里翻船,前功尽弃……“救命——”还好总算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女声问道:

“谁呀?”

“山上下来的,走错路了,麻烦您开开门!”

门总算开了,一只人立与我齐肩的大狼狗企图扑上来,被一位大妈喝住了,我一动不动,生怕引起大狼狗的误会。大妈狐疑地打量着我,兴许是我的狼狈不堪逗笑了她,也使她相信了我的解释,戒心顿消,反而关切地让我烤会儿火吃点东西再走。可惜怕同伴等,我谢过这位好心大妈,告辞出门。抬头只见石头正从邻家门里出来,手上居然提着一串橘子和一只大柚子,活脱脱一个刚扫荡完村民的土匪样。(不过石头还是塞了10元钱给人家,充分体现了我党不白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优良作风:)

沿江回客栈的路上,我们精疲力竭。石头叫了辆人力车,可没几步那拉车姑娘就吭得不行,见状我们赶紧下车,索性自己走回去。进客栈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冲着我们忍俊不住,关切地问怎么回事。我到卫生间一照,好么,镜子里的人披头散发,头上还粘着杂草树枝。全身又是水又是泥,白外套早变了泥色,鞋子里外也都是泥,站在那儿湿答答地往下滴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无济于事。于是这一天,所有的人看见我都会一愣,不管认识与否,最后都会忍不住同情地问我怎么搞的,掉在哪里了。在街上、在饭馆、在店铺、在邮局,我一遍又一遍地回答是爬山去了,不论是关切还是好奇,尽量给予满足。结果寄完明信片在邮局门口吃汤圆的时候,应老板的两个孩子的要求,我绘声绘色地讲了下山的故事,当听到大狼狗守门我只能喊救命时,两个孩子捂住肚子滚作一团,看着我痴笑不绝。很好笑吗?也许是由于我的模样?

就这样,没有刻意的安排,原本波澜不惊、被大多数人忽略的南华山之行却成了我在凤凰最难忘的一段经历。这样的山路我一人是断不敢尝试的,但是有了同伴便有了胆,更有了探险的乐趣。

玲玲客栈

因为喜欢,我们在这个客栈连住了三晚,这要感谢头天夜里顾不上休息连夜踩点的石头。客栈在老街上,回龙阁49号。我们住的屋子最大的好处是有个面江的露台,正对着万名塔,夏天在这里乘凉肯定是人生一快。一日清晨,我正在露台上发呆,一艘小船从江上驶过,游客们冲着我这里指指点点地,与船夫间的一问一答清清楚楚地传到我耳中:

“看,小木屋,住在里面一定别有风味。”游客憧憬着。

“那是骗骗你们的,外面贴的木片,里面还是水泥。”船夫答道。我不由地生气,明明连屋里的厕所也是木头的,晚上风还从木头的缝隙里钻进来,老板玲玲的老父用一根根木头花了几个月时间才搭好的,不知道船夫为什么要这么说。尽管不是老屋,住着别有风味。

于是不服气地插嘴:“别瞎说了,全是木头的,不信自己上来看。”

船家听了自然不肯,扭头仰脸冲我嚷:“别自己骗自己了,石头的就是石头的。”

我急了:“你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不信自个上来瞧!”说罢转身回屋。

“哈哈——”船上一阵哄笑,行远了。

玲玲客栈的老板就叫玲玲,一个漂亮的湘妹子。总见她风风火火地回来出去,不是为这个搞车票就是为那个买特产,自家的客栈早满了,不管多晚,她还会热心地带着来投宿的陌生客人去别家联系。越忙烟抽得越凶,真不知道她那娇小的身躯里蕴藏着多少能量。

住的第二晚凌晨两点,盐水瓶漏了半床的水,我无奈披衣下楼找玲玲,这才发现此时的客栈没有了白日的进出繁忙,却别有一番热火朝天。客厅的八仙桌下生着火炉,四边围满了人,日间外出四下游逛的住客此刻难得地聚在一起,分享着各自的经历,玲玲和她的老公居然兴致最高,面前摊开一张大大的凤凰地图。

反正睡意已无,我索性挤坐下来,顺便烤衣服。驴友们操着广东、广西、湖北等各地的口音,唧唧喳喳天南海北地扯,从凤凰说到家乡再说到以前走过的地方,听得叫人心潮澎湃,睡意全无。玲玲夫妇也是爱玩之人,白天带着客人抄小道玩凤凰,看着他们在地图上比画,果然那几条路线都是未见诸于网上。

说起有个房客半夜开车到的,图省事车就停在虹桥上,结果第二天睡好懒觉再去看车,被一摆摊的揪住说是挡了生意要赔钱。房客也觉得不好意思同意给50元补偿,没想到摊主狮子大开口非要几百元。两下就耗上了。玲玲得知赶紧去劝,最后也火了掏出手机就拨110。见到警察她就说虽然摊主是乡里乡亲可也不能欺负人,凭什么赖人家几百块钱?警察不错,听明情况沉下脸来就赶摊主,再吵吵罚你乱设摊!这下无赖摊主捏着鼻子灰溜溜走了。说到这里玲玲和我们都笑了,这小女子看不出倒挺仗义的。

有一点很奇怪,我们这两天回来得再晚(谁叫凤凰这个地方晚上有那么多去处),总是看到客栈敞着门亮着灯,同时迎接我们的还有玲玲的殷殷笑脸。有些纳闷,正好问问:

“玲玲,每天啥时睡觉?”

“没一定,看客人的。”玲玲笑笑。

“什么?”我一愣。

“等到最后一个客人回来,我就可以关门睡觉了。”玲玲打了个哈欠,“最晚有一次一个客人早上5点才回来,我就等他到5点,然后吃早饭倒头睡觉。”

天哪,我从来没有意识到,玲玲每天这么晚睡觉是为我们等门,这么寒冷的夜晚,被窝是多么诱人啊。多不好意思啊!

“你完全可以规定一个关门时间,其他地方都是这样的,否则每天太累了……”我说。

“不好意思的,远方的客人来这儿一次不容易,总要让他们尽兴。”玲玲诚恳地回答。没想到这里居然保存着这么古老的待客之道,不由地心中又添了几分好感。

夜着实深了,驴友们相继打起哈欠,恋恋不舍地从火炉边抽出双脚回房,明天还要上路呢。玲玲为我搜出一条干被子,帮我到屋里张罗好,同屋的elfin睡得正香,第二天一问居然一点不知道昨晚的动静。

早上起来不见了玲玲,估计补觉去了,坐在桌边只有一位面庞清癯的老人——玲玲的父亲。老人无不骄傲地谈起自己的两个性格大不相同的女儿。我说我也看出来了,玲玲外向,热心肠,典型的湖南辣妹子,妹妹则文静内向。可不是么,大女儿从小就不在我们身边,七岁就一个人去州体校了,她还是青运会女子竞走和长跑两项冠军呢。这次我真得吃惊,没想到玲玲还有这么辉煌的经历,这个成绩应该很不错了。后来看看这运动实在太苦,我们一合计还是让她退役上班,老父又说。那时侯好单位随便挑,玲玲就进了当时效益最好的凤凰卷烟厂。没想到啊,好好的一个大厂就叫那些贪心的头头给败了,弄得女儿下岗只好用老房子开了这个客店。老人感慨万分,不愿意再说了。

返程中,石头收到了玲玲发来的短信祝福。回到上海回想起在凤凰的时光,客栈里的这个有情有义的湘西女子就这样跳了出来。

吃在凤凰

虹桥南端的西下角有一间早点铺子,早上这里的四张矮桌总是挤得满满的,食客有的坐在小竹凳上,还有的只能站着,喝白粥、豆浆、米粉,啃馅饼、油条。青青的酸豆角用来就粥,馅饼则有干菜夹肉和豆沙馅的,不由地怀念起李辉,在蒙阴声声地念叨“我要吃馅饼”的她,如果尝了这物事,又该如何评说?曾经用筷子串着油条在桥头等人,短短几分钟就有四、五人询问它的出处。打铺前路过的游人瞥见这一抹灿黄,叫一声“油条”,步子便停住了。油条来不及炸,一出锅就教人拐走了,急得新结识的杭州小M索性亲自上阵,捋袖当炉,终令我们解谗。

仿佛看到几年前,年迈的沈从文最后一次回到故乡,坐在表侄黄永玉的老屋院子里,

“……他静静地喝着豆浆,他称赞家乡的油条:

‘小,好!’

……”

在凤凰的日子里,光顾这个铺子是我们每日的开始,饱了、暖了,然后上路。

通常游逛了一天后回到凤凰,天色刚暗未上灯时,各家饭馆就忙了起来。尤其是老街上的气氛最佳,店家卸了门板,当街铺陈着花花绿绿的时令蔬菜,上边悬满腊肉腊鸡腊鱼等,大师傅把锅勺敲得叮当响,那种辣椒炒腊味所特有的混合香味就在整条街上蔓延开来,勾得我们肚里的谗虫咕咕直叫。家家生意都好得出奇,找桌子成了难题。

“楼外楼”离我们住处近,地方稍大,能摆个七八桌。这地方有个规矩挺怪,无论坐了几桌客人,菜总是一桌上齐了再做下一桌。所以就看见一张桌子上盘子叠盘子来不及消灭,另几张桌子的人引颈伸脖,叫破喉咙也无人搭理。说实话这里的饭馆都差不多,所谓的特色菜里只只半盘辣椒,最好吃的还是辣椒炒腊肉,真香。至于血耙鸭之类的,看看知道怎么回事就可以了。

领教了两天湘菜的油辣麻辛,杭州的M9推荐建设路上的“本色”,一尝相见恨晚。它的最大好处就是没有当地特色,土豆、蔬菜、鸡蛋,只只原味,倒是安慰了我们这些江南胃。其次是便宜,菜单上明明白白写的价就比别家便宜三分之一,端上来的量也不减少,还没有半盘辣椒。

赫赫有名的大使饭店不知为什么掩着门,直到我们离开都无缘一试。

听小童说这里有个潘长江饭店,有趣的是老板长得象小潘。一日我独自闲逛时看见这个招牌,忆起此话便进去瞅瞅。果然有个小矮个忙进忙出,又不失威风地里外招呼着,笑嘻嘻的确实象,细究比小潘本人更矮胖些。不好意思盯着看,于是退了出来,不知道潘长江本人来此会不会告他侵权?

在凤凰的最后一日,火车上碰到的一拨人带我们去一家专门吃鱼的饭馆。沿着江边曲里拐弯走了好长一段,他们说到了。这个地方真够偏僻,不知道他们怎么发现的。果然不赖,当中火上架着个大脸盆,滚热的红汤,鱼秤好份量批成片下锅,加上老豆腐和豆芽,那个鲜。可惜那日慌张没记住店名。

流浪者酒吧里的土豆饼不错,第一次去石头请客,就此搭识了小顾和小童,当时他们正在喝一种很奇怪花哨的茶(据他们坦言这茶挺难喝的)。

邮局门口摆卖的绿色汤圆值得一试。那淡淡的绿据摊主说是南华山上采的一种野菜染的,天然的。老板娘自豪地说她的汤圆好吃着呢,边上的大宾馆每天都来订几十斤半成品。得知她是土家族的,我便问她有没有腊肉卖。她笑笑说自家做的腊肉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轻易不卖。因为年前做的时候各家各户都是估算好的,如若卖了自家想吃只好等来年了。至于店里卖的,哪能比得上自家的腊肉精挑细选,精工细做。

当地的姜糖,看着铺子里现做现卖,忍不住就会买点。回到上海,却是再也没有品尝的欲望了,不过鉴于沪上多雨,备点这个可以防止感冒。野生乌梅,一种蜜饯倒是挺好吃的,可以买点送送人。

水边凤凰

“凤凰这地方,什么都有,就是看不到太阳!”住同一客栈的广西女子说这话时是不无抱怨的。

的确,从抵达到离开,每一天伴随我们的不是雨水就是雪花,还有冰雹,惟独缺少太阳。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山间、街上、甚至被窝里。客栈的老板娘好心地给我冲了个盐水瓶捂脚,结果半夜里瓶子漏了水漫金山,害得我连梦也是潮湿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这里的水多些,甚至觉得无水便不会成就今日的凤凰,更不会成就如此多愁善感的文人了:

“在作品中,他时常提到故乡的水和水上、水边的生活。少年和青年时代,水跟船令他得到接触生活十足的方便,加上年轻的活跃时光,自由的情感,以及对于自己未来命运的严肃的‘执著’。”(黄永玉言)

到凤凰的第二晚,吃过饭石头便宣布要独自行动。Elfin和我自然也识相得很,放任小伙子出去实践偶遇了。到了白天石头宣布他的发现:半夜漫步在老街雨巷里,客栈的红灯笼照在雨水冲刷过的青石板上,老有味道的。后来我也感受到了这种味道。夜深人静,老街上的饭馆都打烊了,门板关住了白日的喧闹,一切污浊在夜色中隐去。灯笼的红晕在雨水中化开了,似乎给青石板的街面抹上了一层透明胭脂。静静地一路行去,不由地晃了眼,便恍惚想不起来身在何处了,那一刻我居然想起了童年时弄堂里雨后的弹格路,一样的湿润。

至于沱江,无论清晨、日间、夜晚,无论从山间、船中、桥上望去,都有着不同的姿态,叫人怎么也看不够,拍不够,如果缺了它,凤凰的灵气也就全无了。他更是这样赞美它:

“我赞美我这故乡的河,正因为它同都市相隔绝,一切极朴野,一切不普遍化,生活形式生活态度皆有点原人意味,对于一个作者的教训太好了。我倘若还有什么成就,我常想,教给我思索人生,教给我体念人生,教给我智慧同品德,不是某一个人,却实实在在是这一条河。” 《湘行书简》

“‘三月间杏花开了,下点毛毛雨,白天晚上,远近都是杜鹃叫,哪儿都不想去了……,我总想邀些好友远远地来看杏花,听杜鹃叫。有点小题大做……’我(黄永玉)说。

‘懂得就值得!’他(暮年的沈从文)闭着眼睛,躺在竹椅上说。”《那些忧郁的碎片》

是呀,懂 得 就 值 得。

写下这些文字,期望更多的朋友能在凤凰最好的季节里读它。不要带着太多幻想而去,相信每个人都会收获一个自己的凤凰。

民工返乡记

来时就开始绞尽脑汁搞回沪的火车票,终于实实在在领教了“春运”的威力。怀化火车站黑压压的席地等票人群由军警维持秩序,但事实上初八前去任何方向的站票都没有了。一拨驴友乐滋滋地和我们告别,说是已经跟黄牛在电话里敲定,就等明天去怀化拿票了。我当时就忍不住劝他们先别急着说再见,明天估计还会回来找我们的。这个时候,票子到手了还得怀疑是不是假的。不幸言中,第二天一早石头就接到了他们的短信,要求在包车上留位,原来他们到怀化等了一天一夜,黄牛居然避而不见。

基于上述事实,我等彻底放弃了火车,一门心思包巴士回家。反反复复多次,好不容易敲定了一辆31座金龙,定金也付了,结果临走那天下午又出变故,说好的车赶不来,只有一部27座金龙。天见可怜,这31个人是石头好不容易凑齐的,都要出发了竟然要丢下4个,谁会心甘情愿呢?聚在客厅里等消息的人谁也不吱声,见此状况石头建议让4个人转道张家界坐飞机回上海,多出的费用由坐包车的27人分摊部分。还是没人吭声,见状石头、elfin、小顾、小童决定去坐飞机,也不提要大家分摊费用了。正在联系机票的工夫,其中一拨4个人派了代表来找石头,说是坐汽车赶夜路不安全,宁愿留下来想其他办法。一听之下顿时对他们充满感激,他们的退让终于可以让我们几个一起回去了。

说好的开车时间快到了,来不及多说,简单向这4人表示了感谢,我们背起行李出门。上车地点定在县武装部门口,时间挺紧的,匆匆在虹桥的另一头买了社饭(类似菜饭,下面垫一层酸萝卜),还有糯米松糕,准备带在车上当晚餐。

大伙陆续来到候车点,车还没影,正在探头张望之际,忽听一阵喧闹声从右边传来,听不太真切。前边有人说是住店的和客栈老板吵起来了,大家都没太在意,我还笑问,咱们的人有住那个方向的吗?话音未落,石头撒腿就往那里跑,elfin开始还说吵相骂小朋友去凑什么热闹,猛想起石头前日带列车上偶遇的4个上海同乡找的客栈不就是——?这下她也急了,边跑边说:“格个事体还是要小妈妈来解决的”。我这个不辨东西的路盲赶紧跟在后面跑,后知后觉地想起好象是有这么回事。

赶到时街上已经围了一大圈人,游客、当地人都不少。定睛一看,当中高高的在嚷嚷的正是四个同乡之一。跟他争得面红耳赤的正是前日见过的客栈老板,瘦瘦的戴副眼镜,一旁的老板娘正在嘤嘤地哭。我心里一咯噔,都啥时候了,就要上车打道回府了还生出事端,这可是在人家的地头啊(何况还是在曾以土匪闻名的湘西境内)。出门时老哥的叮嘱犹在耳边:“出门在外,忍让为先,千万别跟人吵架。”这下可好,晚节不保要有麻烦。石头、elfin还有我们其他的人一起上去先合力把他们拉开。从双方的诉说中我们也明白了原委,事出有因,今天一下午大家都聚在我们那儿商量回去的事,这几人没有退房也没顾上和店主打招呼,结果方才回去拿行李结帐时店主要求加钱。而这几人本来对该客栈就有气,承诺的空调热水都不正常,所以不肯加钱。凭良心讲已经18点多了,人家有约在先,过时退房加钱这是行规,何况这几天来住店的人多,店家为他们保留了住房就势必要回头其他客人,这时候提出退房店家就很被动。至于空调热水不好也是事实,但凤凰这地方旅游业刚具规模电压不稳,所以用电的空调、热水器普遍不大灵光,包括电视也不太正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怎么办呢,既来之则安之吧。石头把老板拉到了巷内,一个劲地打招呼:“小孩子不懂事您别生气,多多谅解!”同时掏出皮夹来要求补上差价,elfin也极力地劝说着。也怪,店主夫妇这下反倒死活不肯收这钱了,老板娘抹着眼泪说先前气不过对方不讲道理,大叫大嚷地太欺负人,你这钱我们是无论如何不会收的。说话间“110”来了,是吵得厉害时老板报的警。我急忙打招呼,一场误会,老板气量大不计较了。帅气的小警察看了看老板,见他没有异议乐得省事:“没事就好,收队。”一场风波就这样在大家的极力劝解之下消弭了。第二天路上,石头接到了老板娘发来的短信,是祝小兄弟一路平安的。栽什么样的花,结什么样的果,诚然。

终于,所有的人都上了车,小顾、小童、石头、elfin和我,5个上海的坐在了最后一排。等司机办好复杂的春运特别手续,载着27个沪杭甬驴友和两个湖南司机及一名家属的凤凰——杭州专车于初六晚21:00正式启程。开着空调的车内,玻璃窗上很快罩了一层水气,令窗外的雨夜更加迷朦。谁也没有想到,等着我们会是那样一个不眠之夜。回到上海后看到中央电视台报道说,湖南遭受50年来最严重的冰灾,全省电网遭到严重破坏。镜头里的画面,正是我们在这一夜所亲历的。

车动了,我们绷紧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了,总算坐上回家方向的车了,到了杭州,上海就不远了。这才感到肚子饿,打开饭盒,人手一盒社饭开吃,连那块松糕一并扫下。吃饱就想睡,这下问题来了,冷!窗外正下着大雨夹雪夹冰雹,冷气透过缝隙吹进来,司机怕挡风玻璃结了水气看不清夜路,不敢把暖气打高。石头把他的冲锋衣内胆卸下来给我们当毯子盖,elfin还帮我用外套裹在靠窗的肩膀上,这下好多了。我们发现车左转右拐盘上了山路。没有路灯,车前灯是唯一的光源,依稀可以辨出路的一边是悬崖,另一边则是压满冰雪的山树。海拔一点点升高,路愈来愈难开,也更冷了。车内没什么人说话了,要么睡了,要么静静地想着心事。开始有树歪斜地倒在路上,司机灵活地绕来绕去,但终于停住了。石头窜下车去看个究竟。我拉开车窗张望,不由地惊呆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棵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树,直径约半米,树冠完整,每一根枝杈上都结了冰,在汽车大光灯的照射下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就象童话里才有的水晶圣诞树。可惜当下它没有竖立在赖以生长的土地上,而是横倒在路中央,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障碍。显然这棵巨树是没法搬动的,好在右边还有空地可以借道,只是中间有条沟,弄不好车轮会陷下去。几个男生赶紧找来木板,指挥着司机小心翼翼地绕过障碍。车又前进了,我回头看着这棵冰树很快地消失在了黑暗中,着实后悔没及时把它摄入镜头。男生们上来了,石头身上全是水,没戴手套的双手就象冰里拔出来似的。忙把抓绒衣还给他套上并塞上巧克力,死鸭子嘴硬这时候还说不冷,外面树都冻坏了不冷才怪,天知道他过了多久才缓过劲来。

车厢里恢复了平静,甚至有轻微的鼾声从前边某个座位上传来。没消停多久,车缓缓停住了,就象遇到了红灯,前面已经停着好几辆车了。石头他们又赶紧下车。不一会儿消息传来,前方又有好几棵大树倒在路中,这次连周旋的余地也没有,对面的车过不来,我们也过不去。大家都一筹莫展,倒下的大树还连着根,根本搬不动,唯一的办法是把它锯成一段段的。可是象我们这样的客车上,又怎么可能备有专业锯树的电锯呢?削水果的小刀倒是不少。又过了约半小时,喜讯传来,对面开来的一辆车带着电锯,已经开始锯树了。闻讯把头探出窗外,只见前方灯影绰绰,正有汉子喊着口号干得热火朝天。M9之类的老驴犹豫着,这种劳动的场面难得一见,拍下来肯定出彩,只是相机要泡汤。机会稍纵即逝,石头全身散发着寒气回到了座位上,对面有车过来,前方路通了。

是夜注定无法入眠,好不容易打了个盹,没开多久的车一个急停,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前面的小车一骑绝尘离我们远去。石头他们又急忙下车,一检查这次麻烦大了。冰雪破坏了电网,原本架在高空的电线电缆东一根西一根耷拉下来,我们的车顶勾住了其中一根,前后又各有一根拦住,车陷其中无法动弹。卡在顶窗里的那根既够不着又没人敢碰,万一是高压电就怕小命不保。呆石头的登山杖又长又细,嫌它碍事一上车就被我们塞在了座位底下,这时被大家想起,赶快亮头灯找了出来交给窗外的石头。电线卡得太死,连挑几下不见松动(到现在我也没明白登山杖本身是否导电)。车里的男生试图打开顶窗也没有成功。几番尝试未果,石头竟然打算爬到车顶上去,太危险了!这时不知是谁绊了一下,头碰电线,愣了一会儿才迟疑地发话:“这好象不是高压电,我没啥感觉嘛。”车顶也有人声,原来说话间司机已经爬上去把线拉了出来。羁绊终于去除,倍加小心地驶出这片重灾区。

天慢慢亮了,雨雪皆停,夜总算退去了狰狞。我们已经翻过三座雪山,往长沙急驰,此后终于还算顺利地到达了江西境内。车行在高速公路上,一开始飞快,我们数着一块块被迅速抛在车后的路牌计算着剩余路程。没高兴多久,只觉得车速愈来愈慢,最后急得后面汽车喇叭声一片。前面的王勇等人一看不对,忙叫司机先下高速靠边检查。司机钻到车底发现果然有一只轮胎正漏气,于是找地方补胎。地上全是泥浆,修车铺子里出来个中年男子把工具往地上一扔,就一头卧进车下,修弄起来。我暗自吐舌,乖乖,这不躺在泥水里了吗,又湿又冷又脏我可受不了。看出了我脸上的不豫,我们的湖南司机和另一个修理工会意一笑:“这钱不好挣吧?”我点点头。补胎时大伙闲得无聊,有人建议拍张合影。更有好事者写了张大大的“凤凰——杭州专车”的牌子举着。小顾调好了自拍赶紧退回来,“咔嚓”一声,那一刻就此定格。后来在小顾的游记里看到了这张照片,经历了一夜辛苦,大家都还乐呵呵的。其间曾接到大漠的电话,极尽酸人本色。得知我等陷滞江西,这位老兄竟然臭美了一番,得意洋洋地告诉我们同样时刻陪伴他的是咖啡、音乐、沙发。不过看在他打的是石头的手机我就没有与他计较。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美丽可爱贤良淑德的maple, 正在杭州的她发短信准备帮我们购买杭州到上海的火车票。

耽搁了一个多小时车胎修好了。司机似乎想把延误的时间抓回来,闷头赶路。天色暗了下来,又到了晚上,还下起了大雨。没有任何征兆,车忽然靠边停下。 “又怎么了?”我们嘟哝着。原来雨刮器坏了。见鬼,这么大雨高速路上没有雨刮器怎么开车?司机下车鼓捣了一阵,还算运气好,雨刮器终于动了。司机又用抹布蘸肥皂水擦窗,原来这是个防止玻璃结雾的土办法。夜又深了。我们又困又倦,眼睛都睁不开,已经在车上坐了一天一夜了。突然听到石头用上海话大叫:“撞着了,撞着了!”一车的人被惊醒,只见我们的车已撞倒了右边的几个圆锥形隔离墩。司机显然也睡着了,还算机灵,听到叫声老练地没踩刹车光打方向盘把车开回正路。这下我们可不敢睡了,纷纷叫嚷换人。奇怪的是明明有两个司机,正开车的一声不吭,另一位也不搭腔。在我们抗议无效只好威胁不坐这车的情况下,司机总算换了。时钟显示又一天开始了,换上的司机不久也显示出疲态,把车开得摇摇晃晃的,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再也不敢闭眼了。

凌晨2:00,在王勇等杭州驴友的引导下,我们此次包车的终点站杭州火车站到了。揉揉两夜没睡的脸,活动活动已不太灵活的手脚,大家纷纷拿行李下车。连夜的劳累,到家的欣喜,令我们的警惕性此刻降到了最低。才下了几个人,就听到有人叫:“皮夹子没了!”原来是杭州MM陈凤凰放在兜里的皮夹一下车就被迎面走来的三四个人掏走了。还好损失不大,陈MM还算机灵,大额备用金是另外放开的。到家了居然碰上这事,真有点啼笑皆非。

告别了杭州驴友,余下的人立即赶到火车售票处。宁波人很轻松地买到了半小时后的硬座,我们盯着大屏幕翻了几遍,却沮丧地发现所有8:00前到上海的车次连站票都卖光了。悻悻地买了最早一班票,9个人决定坐到候车室去,正巧看到有一班到上海的车在检票。石头忙去和检票阿姨商量,她摇摇头指指一位穿同样制服的中年圆脸妇女:“那是我们队长。”石头连忙甩下大包去追。不知道他是如何口吐莲花打动这位队长的,反正只见他飞奔回来做手势要我们赶快进站,他自己则跟着队长去补手续了。就象逃难似的,我们跟着人流急跑。每一节车厢的列车员都不让我们上去,统统一个手势——往后。我们一口气奔到最后一节车厢,这里的列车员居然还不让我们上,做手势要我们返回上一节。顾不上理论,我们立即回跑,石头和殿后的elfin也赶了上来。还好检票处的队长阿姨也拿着对讲机跟来了。她一挥手,我们立即会意,全跑回到最后一节车厢门口。她也急了,你们怎么全挤一块,不能分开上吗?我心里说这兵荒马乱的哪敢脱离大部队呀,要丢了谁找起来更麻烦。上车的梯子已经收掉了,男生们此刻发扬了良好的绅士风度,女生先请。经过这一串负重往返跑,我有点脱力,还好男生们托了一把,顺利爬上车。不知道最后那位男生是怎么上来的,列车几乎立即就动了,总算一个都没拉下,好险!石头上车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软绵绵地靠在一对情侣的身上,估计刚才一阵急跑也把他累坏了。定下心来发现一个巧合,车厢里挤满了人,味道和口音是那么耳熟,我们上的居然是......怀化——上海的K112次!没想到起点买不到票,我们坐着巴士历尽波折,居然又在杭州赶上了这趟车,老天爷真是跟我们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6:40,东方既白,列车缓缓驶进了上海站,总算平安到家了。拖着脏兮兮的一身踏入办公室,做清洁的小妹吓了一跳,刚下民工专列吧?笑笑,实在没有气力讲故事了。生活又回到了正规,朝九晚五,乏善可陈。最初的一星期,身体里的一部分似乎被抽去了,干什么都有点恍惚。思维却异常活跃,时时想起在凤凰的日子。城里乡下的风景,萍水相逢的人们、有惊无险的归途,全都不舍得忘却,所以罗里罗嗦地写下这些湿润的碎片。

“你不怕山险水险,将来总得来内地看看,你所看到的也许比一生所读过的书还好。同时你想写小说,从任何书本去学习,也许还不如你从旅行生活中那么看一次,所得的益处还多得多!”《湘行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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