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万柳堂与《扇面大观》
小万柳堂是清末人廉泉与夫人吴芝瑛的室名。廉泉（１８６８—１９３２年）无锡人，字南湖，晚清江苏举人，度支部郎中。曾有诗集问世，但更以善鉴别和收藏历代书画而名重一时。夫人吴芝瑛（１８６８—１９３３年）安徽桐城人，也能诗，且擅书法，瘦金体尤清丽劲拔。她还是鉴湖女侠秋瑾的好友，秋瑾遇害后，遗尸弃柩中，抛在野外，家属不敢营葬，吴芝瑛与徐寄尘二人，在杭州西泠桥畔，买地为其办理葬事，此事一时传为美谈。为此还得罪了清廷，欲将二人治罪，吴芝瑛疏通了清朝大吏端方，力为二人辩诬。另外，吴的好友美国人麦德女士也从中鼎力相救，才使二人开罪。
二人的室名小万柳堂是颇有来历的，原来廉泉的先祖元朝时的廉希宪，曾做过右丞相，在京师城外有别墅，名万柳堂，常邀友人在此饮酒聚会，诗词唱和。近人著《春明谈屑》里记载说：“万柳堂在广渠门内东南隅，地点拈花寺”。到清代初期，此地因建造了大悲、弥勒二殿，万柳堂遂渺不可寻。可由于其声名在外，还常常吸引一些文人贤士到此感喟凭吊。廉泉因是廉家后裔，就把自己的室命名为“小万柳堂”。端方在《小万柳堂藏画记》中说：“营别业于春申江上，曰小万柳堂，比又徙于浙之西湖”，因而可知，小万柳堂有两地，一在上海，一在杭州。
小万柳堂收藏名家字画颇多，为当世所重。其来源，大致有三，其一为承继先祖的遗物。南湖的高祖驭亭公，曾以商业起家，但好金石书画，“凡古之遗，靡不集之”；南湖本人也购买了许多，这是其二，他“绰有祖风，尤嗜宋、元画”，先人虽做官与经商，给他留下了不少家资，但他对书画“不吝重价购求，先世遗产，赤手立尽”；另外，南湖的亲戚宫本昂（子行）、宫玉甫兄弟二人，也为他提供了不少。宫氏兄弟也善书画，精鉴赏，为海内收藏大家，“尝汇集名人扇面凡千余叶”，“上上自明王孟端以迄国初乾、嘉诸老，得名人八百辈”。宫子行去世前，曾立遗嘱，将扇册归廉泉，“为我致扇册于廉氏，藏之小万柳堂，庶不负我兄弟毕生搜集之苦心耳”，并亲自指挥家人，将书画封存十二箧，说：“非廉君至，不得启封”，这里面共有明清两朝名人所画扇面１０５３叶。因此，宫氏兄弟所收藏的精品大半为廉泉所得，此其三也。
南湖果真不负重托，他从宫氏的集藏以及自己所收的明、清两朝名家所作扇面中，精选编辑了一部画册，这就是《扇面大观》。为了确保质量，廉泉把它拿到日本去制作，因而这部画册是由日本小林写真制版所印刷，大正四年（１９１６年）１２月日本扇面馆发行。画册装祯得真是讲究，黄绢面硬皮，日本装，外加蓝布套，珂罗版影印，封面由吴芝瑛题眉，共两函四册。里面收２４０幅扇面画，其中明人１０１幅，其余为清人作品。沈周、唐寅、董其昌、王时敏、吴历等名家都有不少精品收入，作者似乎还特别看重砚田庄居士王建章的作品，收了他八幅扇面画，显示选家眼光的独特，但观其质量，也确是应选之作。另外，在每册图前还均附作者传略，因此可以这样说，这部画册不仅极具欣赏价值和收藏价值，而且还是研究明、清两代中国画家及其扇面画的珍贵资料。
此画册由于在日本扇面馆发行，故流入国内较少，况且又经过了８０多年的历史，就更为难得。前不久，我过一书摊，恰遇而购，更令我惊奇的是，它还是著名学者俞平伯的藏品，上面有俞先生的题名及书的编号，编号为１０４—４９，这当然更显珍贵了。令我至今不解的是，俞先生的藏品在其过世后，何故而流落到旧书肆呢？如果有知情者肯撰文成篇的话，想必是一个令读者感兴趣的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