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公开票房信息才会有健康的电影市场
几年前我在美国做产业调研时专门去参观过两家做票房统计的公司。他们都是民间调查机构，其权威性是靠自己的业绩与诚信建立的。在美国没有政府部门出来为电影业的票房诚信承担什么义务。政府的作用是制定相关的政策，扶持产业的发展。甚至美国的电影协会都不去做数据统计诸如此类的事情。一方面，政府的机构是用纳税人的钱来运作的，如果一项工作可以交给社会去承担，按照市场诚信与交易的原则维持其运转，为什么要花费纳税人更多的金钱呢？另一方面，电影协会也是凭制片人的资金支持的，同样不可能有更多的资金雇佣人去做这些可以借助社会资源完成的事情，但他们和社会统计机构之间的联系却很紧密。这两家统计机构的业务建立在分别与几千家上万家全球最重要的影城的信息共享上。影城和院线与他们签下了实时提供票房与人次及票价的约定。这种愿意公开自己数据的行为，是一家影城得到新片放映的基础和前提。统计机构负责公开每部影片每个档期的票房数据，赢得自己的江湖商业地位。
电影投资公司要想得到更多的数据，必须向他们购买；商业保险公司为影片完成担保，也要向他们购买真实的全面的数据。统计机构就是这样生存的，越真实越全面越仔细，统计机构就越值钱。全球的媒体杂志所刊登的票房数字就是他们提供的。公开，是整条业务链得以健康发展的根本。影城不愿意公开，影城就无法得到上映的机会；发行公司不愿意公开，片商就不会提供影片与他发行；制片公司不愿意公开，完成担保公司就不愿意承担投资担保。最后，统计机构不愿意公开，就没有生存机会，没有商业模式，没有自身的回报。完善的市场离不开“公开”二字。数据统计机构就是这样应运而生的。在这样公开的环境里，怎么会产生票房虚报的事情呢？
信息公开使得全社会对电影界的投资不会视作神秘的事情，当着电影产业的业绩，或者某些类型片业绩突出的信息，通过信息公开传播到社会的投资阶层中时，可以想见，更大的投资浪潮就会出现。而当着产业的业绩，或者某些类型片票房不佳，通过信息公开也传播到社会投资阶层中时，投资就会变得谨慎，从而避免了盲目投资。不仅电影制作投资需要公开的数据支持，影城的投资同样渴望得到更多更完备的数据以供分析、作出判断。
很多投资老板就是苦于市场数据不足，长期不能作出果断的决策。在我们身边，每天都有投资者向我们询问，要求提供必要的市场分析，原因就是我们没有充足的数据信息公开。投资者需要知道每个档期的成长情况，需要知道每个城市的市场份额，需要知道一年当中强片的排名，甚至需要知道在某一个城市什么影片比较强势，在这个城市票价水平增长的情形，以及人次的数量等等。但我们就是难以完整地提供，因为我们没有这样的社会机构，没有有公信力的社会统计机构做应该去做的信息传播。一个没有信息公开的环境，尤其是数据上的确凿的信息公开，不可能给投资者带来安全感，不利于产业的健康发展。相反，那些心术不正的投机者就可以利用这种不透明的环境，欺骗世人，欺骗社会，以售其奸。
我们知道有这样的人，为了某一个项目能够卖出高价钱，不惜编造市场的假信息，包括当地的票房、人次、前景预测，这些数据不言而喻都是高于实际情况的，结果收购了这样的项目的投资者最后也就必然同时收到了亏本的结局。有的职业经理人就是这样丢了饭碗的，因为买了太多不挣钱的项目，或者做了太多不挣钱的项目了。不是他们事前不去做调查研究，而是他们掌握的是不正确的数据。数据不公开，就可以为一些人钻空子，危害实在是太大了。利用假数据欺世盗名，或者混淆视听，或者抬高自己、打压别人，都是对我们社会的损害，对投资环境的损害，对社会公信度的莫大损害。
人们会说，今天除了母亲是真的，还有什么不会是假的呢。一个社会的公信度是一个社会最可宝贵的财富。因此我们要有办法，不能出了虚假信息了，媒体要发飙了，我们才出来解释和辩驳。现在希望我们社会立即出现像上述那样的统计机构也许还要有一定的时间，但我们现在有现成的统计机构的，他们一样能够担当得起向社会公布必要的电影产业数据的责任。应该说，一个机构要有自己的公信力需要投入成本和时间，需要投入更多的金钱去向业界做更多的事，比如想方设法拥有最完备的数据收集网络。而我们现在已有的统计机构本身已经具有了这样的权威，也具有了这样的公信力。唯一的是我们要问自己，我们今天具备现代市场经济的观念了吗？我们今天认为数据的公开是必要的了吗？还是我们坚持数据不需公开，数据必须为我所用，有利于我的就公开，不利于我的就封闭？我们认为，社会的民主和文明，决定于社会和民众对于他们赖以生存的环境究竟了解多少，知道多少。
产业的数据本身就是属于社会的，数据既来自于社会，背后的现实与成果是社会创造的，因此，社会和民众有权知道这些数据。这也是一种知情权。票房虚报是因为数据不透明，票房瞒报，同样是因为数据不透明。只要有关电影产业相关数据不透明，虚报和瞒报就一天都不能杜绝。在国家的民主与文明建设已经不断赢得世界赞赏的今天，我们不应该再把产业相关数据的不透明作为控制的一种手段了。澄清那些虚假的信息，包括制止最近被揭露的票房虚报的现象，唯一的办法难道就是作信息的公开。公开每周每一部影片的票房与人次数据，是杜绝虚报和瞒报票房的最有效的途径，舍此我们不能有更好的办法。数据公开了，社会、媒体和民众可以稳定的通过正常的渠道了解到产业的相关数据了，这个产业环境的公信度，以及国家的政策的透明度就不会为人们怀疑了。
公开性、公信力、公信度是三个关联的概念。有了公开性，才会有公信力。任何机构，如果是暗箱操作的，人们是无法判断其有否公信力的。有这样一些机构，其生存本身就不靠公信力，也无所谓公信力。比如我们今天常看到的谍战片，敌我双方的暗战就是这一类。唯独其享有的资源属于公共资源的社会机构，则不应该拒绝公众分享，拒绝了，这个社会就必然因为公共资源不公开而没有了公信度。无论怎么说，电影产业的数据，比如票房人次等都是这里所说的公共资源。产业环境公信度增加了。我们才能指望更加高速的发展，并且在高速发展中保证社会道德的完善，使电影界不至成为道德与诚信堕落的渊薮。
作者系广东省电影公司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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