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启孜峰登山日记
前言
第一次听到启孜峰计划是在今年五一节,那时我刚迁居广州,什么人也不认识,被唯一认识的绿野朋友阿MEI拉到海岛去散心,恰巧认识了老K,听他说起国庆想组织启孜峰攀登,随口说好啊好啊,到时候算我一个!没想到几个月之后,我竟然磕磕碰碰地真的踏上了远征启孜峰之路 ……
为行文方便,先介绍一下我们这支队伍的成员:
老K:队长,实力派,有数次雪山攀登经验;
HUZI:装备派,买装备“但求最贵,不求最好!”
FARM:逍遥派,诸事从不过问,大智若愚,难得糊涂。
四哥;元老级人物,门派不详。曾五上玉珠峰。
天雨:就是我,混字派(也有人称理论派),凡事略知一二,不求甚解。
KGB:怜香惜玉派,气质脾气与其外形恰呈反衬!
虾米:ID全称为“麻辣虾米”,呵呵,果真是个火暴的麻辣MM啊。
饭团:昆明山友,一团和气,颇有国企“书记”风范。
阿东:大本营人员,可遇不可求的出色后勤兼亲善大使。
阿峰:大本营人员,活力无限的劲量小子。
D1 9月25日 拉萨(3600米)----尼姑庙(4700米)
今天是进山的日子,而我竟然睡堰了!揉着眼睛往八朗学旅馆的院子里一看,我们定的三辆车已经停在那儿,老K正在指挥物资装车。赶紧下楼跟着张罗了一会儿又悄悄溜回去洗脸。
9点30分,我们和大齐米、扎西教练共12人分乘三辆车准时出发。我们这辆车的司机叫普布,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寻常的藏族汉子,随意交谈了几句,突然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就是那个93年和王勇峰一起登顶珠峰的普布!而昨天我们在藏队遇到的那个看仓库的竟然登顶过7、8座8000米以上山峰,连看大门的都上过珠峰8300米;另外两辆车的司机一个是西藏女子登山队的教练,最菜的那个也登顶过彰子峰,藏队真是藏龙卧虎啊!我不由得一阵感慨。
约中午11点30分到达羊八井吃午饭,此刻天气阴沉,并开始下雨加雪。我*在饭店门口望着远处一排乌云压顶的雪山,担心是不是正好碰到一个坏天气周期,只有教练们若无其事地吃喝。 下午1点多,到达了海拔4700米的尼姑庙,尼姑们笑嘻嘻地帮我们卸车,把大包搬进一间大房子,我们今晚就住这里了。
放下包后几个人到屋外的平台上看风景,屋里留下四哥在屋内“反应”,一屋子的尼姑好奇地对我们张望着,四哥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抱住阿东的腰开始撒娇:“恩~~~恩!我头疼!哼~~~”尼姑们呼啦一下慌慌张张退到屋外去了,四哥忍不住大笑起来。
时间还早,耐不住寂寞的胡子拉着阿东到山上“踩点”去了,这时一阵玉米粒儿大的雹子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一会儿地上就白了,可前面的平川里仍然是阳光灿烂!几分钟后雹子就过去了,移到前面的平川里,可以清晰地看见仿佛天地间一道厚约100米的白色大幕在灿烂的阳光中往前移去,同时白幕间出现两道彩虹,一明一暗!真是奇景!
就在大家争相观看奇景拍照的时候,我不得不狼狈地四处逃窜----原因是刚才见到一个感冒发烧的尼姑,就拿出体温计给她量了量,给了几颗药,谁知尼姑们追着我蜂拥而至,要求看病!我跟尼姑们比画说不会,可她们根本不信,大家笑嘻嘻看着我在尼姑堆里左推右挡,还起哄说我是“赤脚医生”!哼!这帮鸟人!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胡子和阿东从山上回来了,胡子一脚跨进门槛就眉飞色舞地讲他在山上“点秋香”的艳遇----碰到了7个尼姑,他的帽子上沾满了尼姑们的唾液!据阿东说尼姑们朝胡子噗噗吐口水的时候都神情温良,山上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可惜和尼姑语言不通,我脑海里闪现出“射雕”里丐帮立新帮主的仪式,会不会尼姑们把胡子奉为新住持了?
尼姑们给我们做了晚饭,我以为尼姑是不吃荤的,居然个个菜都见肉,乐坏了非肉不饱的胡子和FARM,两个人你抢我夺地狠狠吃了几碗。四哥则回到了用牙签吃饭的状态…..
D2 9月26日 尼姑庙----ABC(5400米)
我们采购的公共食品和物品居然装了18袋,再加上每个人的一只大包,总共请了28个尼姑背运,我们再每人背个冲顶包跟着,前呼后拥跟搬家似的,登个山真是不容易啊。 天气仍然不好,上升了大约300米开始下雪粒,越来越大,打在脸上生疼,地上则早已白了,于是越来越慢。
四哥由于一直没“反应”好,体力不佳,拄着两支拐,启动“四驱”慢吞吞走在最后。今天的700米上升还是有些辛苦的。 一个又一个的坡,总也走不到尽头,上升越来越慢了,尼姑们已经在返程,纷纷从我身边过去,我把下巴搁在登山杖上呼呼喘气,觉得自己累得就象一条狗,摸一摸鼻子,冰凉的,也象狗。
我正在想着,忽然就真的看见一只狗了!真神!它是黑白色的,欢快地在我旁边摇着尾巴,我摸摸它的头,它轻蔑地抬头看看我,然后就撒开了往上跑,我眼睁睁看着它呼地就跑到营地边了,唉------我要是真的象条狗就好了!
下午2点,我终于到达5400米的前进营地,花了4个多小时,据扎西教练说我们这还算不错的,比那年登山节的强多了,走到天黑还没到,还得派人下去找!扎西的话又让大家打起了精神。 先行到达的老K、饭团和教练们已经在ABC扎好了帐篷,雪还在劈头盖脸地下着,于是一头钻进一顶帐篷,我累坏了,先睡他一觉再说!
醒来觉得精神完全恢复,连那点隐隐约约的头疼都没有了,于是爬起来和阿东一起做饭,大家挤在炊事帐里做偎灶猫,眼巴巴等着饭熟。晚餐除四哥和阿峰外,大家的胃口都极好。阿峰显然是开始高山反应了,软软地躺在帐篷里不动,不复在拉萨时的劲量小子相。
晚上温度大概是零下3-4度,无风,舒适。
D3 9月27日
早上8:20起床,天依然是阴沉沉的,看不见顶峰。按照计划,今天是适应性行军及冰雪训练,四哥因为一直头疼,决定今天不参加训练保存体力。
大齐米和扎西一早就背着绳索出发去修路了,等我们在营地先换好高山靴,穿好安全带,带齐技术装备出发已经是10点了。
沿碎石坡上升了约100米,就到了启孜峰冰川的最前端,我们要顺着冰川前端的约45度,20多米高的冰雪坡爬上去,到达冰川之上。教练们已经在这里修好了路挂好了保护绳。此处需要用上升器。
今天是轻装,我觉得很轻松,在雪坡上走了一段儿,又练习了一阵压镐制动,随后看见KGB慢慢爬上来,给他解释了半天,这小子对怎么“翻身”,怎么“压镐”一直夹缠不清,最后给他把这个动作浅显易懂地描述为“基本要领就好象你在床上一个翻身搂住了你老婆”才算有点开窍,于是KGB逮谁都要练“压镐制动”,在雪地里扑腾开了……
远远看见大齐米和扎西从雪坡上下来了,他们下的好快,几分钟好象就到面前了,这让我们错误地估计了明天的行军强度。
下到ABC,阿东已经做好了饭,以后的几天,我们都叨了阿东的光,连齐米教练都说是“天上掉下个阿东来” 下午睡了个午觉,天放晴了,帐篷里很热,睡着的时候恍惚梦见广州的炎热……钻出帐篷,启孜峰历历在目,我静静地仰望着顶峰,它离我好近!我用目光一次一次地测量着攀登路线,渐渐地心里生出些把握来。
没事的时候,我站在营地边缘的高冈上望着来路,突然我又看见了那条神奇的狗了,它孤独地躺在冰川河谷的雪地里,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周围一片空茫,寸草不生,它来这里干什么?昨天我以为它是尼姑们养的狗,后来一问原来不是,尼姑们下山后,它也不知所踪,在这个高度,哪里还有什么人家,也不可能是牧民养的啊?启孜峰的意思是狗形山,这狗,莫非真跟这山有些关联么?
夜幕降临了,雪山的夜晚纵然无风无雪,也总带着些不安和肃杀的气氛,当讨论起明天的攀登计划时,一种沉重和肃穆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今天四哥的状态依然不好,大部分时间都在帐篷里睡着,劲量小子阿峰就没起来过,不过他的状态倒还稳定。虾米和KGB的状态也不好,虾米明显的开始浮肿了,原本小巧精致的脸蛋胖了一圈,从小虾米变成了澳洲龙虾!他们二人的心率都在110次以上,实在让人有些担心。
临睡的时候,四哥说,他明天不上了,他从上到ABC以来就几乎没吃下过什么东西,实在没有体力,他愿意在ABC等我们。这个消息让大家心里越发沉重,谁会想到第一个退出的竟是队伍中有最多次雪山攀登经验的四哥呢?但有四哥坐镇ABC让我心里又多少有些安慰,明天一旦山上出了什么状况,下面有经验丰富的四哥接应总要好的多。
晚上在忐忑不安中睡去,凌晨2:40就醒了,隐约觉得有些感冒症状,头痛鼻塞,于是坐起来吃了两片感冒药,却一直没有再睡着……
今天晚上很冷,帐篷里结满了冰霜,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了!
9月28日 ABC
清晨6点,我听见四哥在叫老K,心里一喜,以为四哥状态回升,又打算上攀了,立即起身,穿衣。好在那些感冒症状已经消失,我个人状态到是不错。 还没走到四哥帐篷前,就听见四哥说他从昨天夜里以来开始感觉非常不好,半夜开始浑身发冷,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甚至不能够躺着,躺着呼吸不畅,他就这么坐了大半夜熬到天亮,他说无法在ABC等我们,要立即下撤到尼姑庙。
我本能地奔回帐篷拿出体温计给四哥量,37.9度,他在发烧! 所有人都起来了,站在四哥帐篷前为他发愁,在这么高的地方,这种原因不明的发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加上四哥本来就高山反应较重,万一由此引发了什么肺水肿、脑水肿……
现在的问题是:由谁护送四哥下撤呢? 如果由队伍中任何一个人护送,那么此人的攀登就到此结束了;如果由阿东护送,那么大本营将无人留守,一旦山上发生什么意外,一点后援都没有;如果由教练护送,那么由谁来保障山上的安全呢?而且现在还不能确定四哥是否可以自己走下去,如果不能,就只能宣布攀登计划到此结束,毕竟生命是最重要的……
讨论了几种方案都觉得不妥,老K提议让四哥先吃点退烧药,让他先睡两个小时看情况再说,今天肯定是上不了C1了。 我们默默地在炊事帐里坐着等四哥醒来,老K说起他前年在玉珠峰的经历,也是有一个队员发生肺水肿失去行动能力,最后攀登演变成一次救援。
在每一次的雪山攀登中,救护高山反应队员似乎已经成了必修课。10点多钟,四哥醒了,他的状态好了一点,于是采取第三种方案,让两位教练一起护送四哥下撤,同时带上阿峰,他留在ABC苦捱已经没有意义,而且他的情况要好的多,随着海拔降低会更好,这样到了尼姑庙他可以照顾四哥,若四哥情况不好转还可以往拉萨撤。两位教练护送四哥下撤到尼姑庙后要么当天返回ABC,要么第二天一大早从尼姑庙出发直接上到C1,这主要取决于四哥下撤的速度了。我们则按计划第二天一早出发从ABC上攀到C1与教练汇合。
送走了四哥和阿峰,营地安静下来了,但一种沉重的气氛笼罩着ABC,每个人都默默地想着心事。 我和阿东在冰河的小水流旁边的雪地上慢慢洗碗,旁边的胡子和FARM在讨论攀登营地侧面的一个小山峰并当天往返的可能性,我也没太在意,和阿东一边洗碗一边闲聊,一抬头突然看见胡子已经上到对面的半山腰了!这小子,就是冲动!那个山峰怎么也在5800米以上,顶峰全是风化严重的岩石,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竟然去尝试能否攀得上去,无谓地消耗体能不说,万一再出点什么意外,这次攀登就彻底结束了!我生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唉!看来高山反应不一定都是生理上的,心理上的反应也是我们要面对和克服的!再这么下去谁都耗不起了,明天无论如何都要上C1了。
下午我坐在高岗上望着来路,希望可以看见教练们的身影,突然我又看见那只狗了,几乎和昨天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它真是个迷!
傍晚我们都坐在炊事帐里闲聊,气氛很是沉闷,突然有人拍了拍帐篷门上方的透明塑料布窗口,抬头一看,教练大齐米黝黑的面孔一闪而过,大家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这是今天最让人高兴的一刻!
教练们带来的喜悦还没有维持多久,新的麻烦降临了。晚饭胡子没有来吃,他从山上下来后就一直胃难受,想吐,我给他吃了一片吗叮咛止吐;而KGB从下午开始一直躺在帐篷里,老K悄悄告诉我他给KGB量了体温,和四哥一模一样,37.9度!他已经给KGB吃了退烧药了。下面我们该怎么办呢? 老K到教练帐篷里把这个情况说了,大齐米沉吟了半天没有说话,扎西急得直搓手,他们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可是谁也不能去说服别人放弃,毕竟各人的身体状况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只能明天起床再看情况了。
今天我是最后一个睡的,旁边传来大齐米的颂经声,经久不息,看来教练也紧张了。 今天晚上明显没有昨天冷,星星也看不见了,明天天气可能要转坏了。
9月29日 ABC---C1(5800米)
早晨从帐篷中探出头来,不由得叹了口气----外面大雾弥漫,一片白茫茫。今天的天气可比昨天差多了。 但无论如何,今天也要上C1的,本来决定7点出发,这种天气让我们观望到了9点,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不过好在没有风。
令人欣慰的是,经过了一夜,KGB退烧了,胡子也好多了。 出发! 我们是自己背运物资上C1建营,两顶高山帐都把内外帐和帐杆拆开了由体力好的队员分背,昨天我已经把C1食品和今天的路餐都分成小包,多备了一天的C1食品,每个人分到一份,这样下来每个人的负重大概在12-15公斤左右。
今天比前天轻装适应性行军的时候可累多了。在爬那个45度雪坡的时候,走不了几步就觉得心脏狂跳,几步一歇几步一歇地到了雪坡顶,我一下子瘫倒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喘气,脑袋里嗡嗡直响,一片空白。 这还才刚上雪线,后面的路还长着呢,照这个累法到不了C1就得歇菜!我努力调整呼吸和步伐,渐渐找到节奏,这下好多了!
后面是一个又一个的雪坡,依旧是大雾弥漫,看不见远处,只有一行脚印往上延伸。
登山是孤独的,登山的人是孤独的……
就在没完没了的雪坡弄的我要绝望的时候,雪坡的尽头出现了一团黄色,原来是帐篷顶,是教练们的帐篷,C1就要到了!感觉就象是在海上漂了多日的人忽然看见了救援船的桅杆!可是我没有力气朝它游过去!
这段200米左右的距离我休息了7、8次,每走4、50步就要喘一回气,终于蹭到C1了,老K、FARM、和饭团先我一会儿到达,正在铲雪搭帐篷。
大家都以为到达C1的就是我们几个人了,胡子和虾米、KGB走在后面,三个人状态都不太好,我最后一次看见他们是我刚上完第一个大雪坡,他们三个坐在约5500米高度的雪地上休息,后来他们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想他们三个是不是一起下撤了呢?
C1就在主峰下面较平坦的雪地上,有风,很冷。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搭好了一顶VE25帐篷,我们坐在雪地上喘气。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红点,是胡子,他上来了,接着虾米和KGB也出现了,真是顽强!他们晚了我们一个多小时到达。
看到他们我们立即开始铲雪,给他们平出一块搭帐篷的地方。这已经是我到过的最高海拔了,在这么高的地方干活可真累啊,我们轮流铲雪,我只能连续铲三下就要休息一阵,要是勉强铲到第四下,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两眼发黑。 终于咬着牙搭好第二顶高山帐,手冻的生疼。
这时KGB最后一个到达了,他的脸色和嘴唇乌黑,两眼发直,这都是缺氧闹的,他已经累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两腿一软就一头栽倒在帐篷门口。
大家分头钻进帐篷裹上睡袋,饭团已经呼呼入睡,老K抱着睡袋眼泪汪汪地坐在帐篷一角----他今天一时大意只戴了墨镜夹片,从眼镜两边侧漏的紫外线把眼睛灼伤了,眼睛红的象兔子!幸好还没有雪盲。
晚饭是煮方便面,在这个高度,水的沸点70度都不到,居然方便面也能煮的那么好吃!饭团、老K和我三个人胃口都不错,争吃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羡慕死了另外一顶帐篷的胡子他们三个----都在恶心想吐呢!
入夜,帐篷外风雪交加,但帐篷里点了一盏气灯,温暖如春。呵呵!这实在是个意外的收获----昨天晚上老K宣布一切腐败装备都减负减掉,气灯也在被减之列,偏偏我没听见,就把它背上来了。
晚上伴着齐米教练喃喃的颂经声入睡,他一定在祈祷明天老天给我们一个好天气吧。
这一夜,竟然是我进山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晚,连梦都没有做一个一直睡到天亮,奇怪!
9月30日 C1----顶峰(6206米)----ABC
由于昨晚睡的好,醒来的时候感觉不差。
在拉开帐篷门之前,我的手犹豫了一下:千万别是个坏天气啊!这时帐篷外居然传来一两声鸟叫声,是喜玛拉雅黄嘴乌鸦,真是奇迹!我的幻想立即被激活,几乎相信拉开帐篷门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是拉开帐篷门,帐篷顶上的霜雪簌簌地落下来,外面白雾弥漫,能见度大概只有5米!这样的天气,登顶还有希望吗? 大齐米教练说,再等等,9点半再说。
我居然又睡着了大概15分钟!起来煮咖啡、煮杏仁麦片,感觉好象还没饱似的,于是又煮了包方便面吃了。我的好胃口简直把老K给惊呆了:)连我自己也有些疑心,这会不会是高山反应的另外一种症状啊?
磨蹭到了10点,不能再等了,终于全副武装地出发了,我特意戴上了黑色打劫帽,露出的眼睛处再罩上雪镜,就只露出个嘴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其实不戴也看不出什么“本来面目”了,我的脸也开始浮肿了!),呵呵!这时候风还没有大到非戴这种头套不可,戴它主要是出自防晒考虑,昨天是个阴天,我没有戴打劫帽,虽然一路上拼命抹防晒霜,脸还是被雪地强烈的反射线晒伤了,昨晚脸上火辣辣的疼,所以今天不敢大意。虾米和我同样打扮,扎西教练歪着头笑嘻嘻看着我俩,我顺口胡邹说到了顶峰要打一场CS,我们是土匪,当然打扮得要酷一点!
今天老K吸取教训换了墨镜,镜片两边包起来了不再漏光,他抹了厚厚的防晒霜说是要“物理防晒”,其实也就是在脸上刮一层腻子挡住紫外线,一张大白脸看起来怪怪的让人忍不住直想笑:)要是打CS的话坚决不要他加入俺们土匪帮,以免败坏俺们的形象!
这时KGB说他今天不上去了,他昨天咬牙捱到C1已经是挣命了,考虑今天登顶后还要下撤到ABC,决定留着体力下撤。 剩下的六个人开始在教练的带领下上攀,两个教练一个开路一个收尾。
今天一出发就是50度以上的陡坡,好在大齐米和扎西昨天已经修好了路,我们只需顺着路绳往上,我们都没有用上升器,嫌麻烦!只挂了一个快挂在路绳上挨个上升。
我走在队伍中间,每到一个绳结处都要把快挂取下来挂上另一条路绳,我戴着手套的手笨极了,无奈只好脱下下手套裸手操作,我明白这种动作如果是在大风寒冷的天气是很危险的:我一个朋友就是在7000多米的顶峰脱下手套照了几张像,前后2、3分钟而已,他付出了三个手指的代价!好在今天没有大风,否则我也不敢冒这个险脱手套啊!
越接近顶峰坡越陡,现在我们已经在靠近雪檐的山脊上横切了,由于大雾,自然是只看见一片白茫茫,我事先看过北工大的登山报告,知道这一带的地形,这一侧是近70度的陡雪坡,另一侧则是刀劈斧砍的悬崖,一旦滑坠会毫无遮挡地直落几百米。可是在浓雾中我们竟然没有人感到紧张,扎西教练说上次登山节有三个女队员爬到这个高度往下一看当场就吓哭了,坐在那里不敢上也不敢下,急的扎西不知怎么才好。这么说我们是“瞎子不怕老虎”喽,看来大雾天气也未必是坏事,呵呵!
顶峰在即了,可是它一点都不象顶峰----没有“无限风光”,只有一片浓雾! FARM、老K和饭团三个已经笑嘻嘻地坐在顶峰上等我们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此刻我心中没有激动与喜悦,对那个几步之外的顶峰我也没有渴望,那时的感觉竟然是有些萧索有些茫然……
是否是因为两个多月来一切的目标都设定在这个顶峰,所以才有动力有激情,它现在就在我的脚下了,动力和激情也就失去了支撑?我不知道。此刻我唯一的感触就是:我感觉到自己作为一个生命而存在着,真实地存在着,在一个无限延伸的界限中间……
登山总是上山很充实,也许是因为怀着希望;而下山都很仓皇,这跟心情的失落有关吧……下山我走的很快,因为脑袋里一片空白。
三个小时后,我重新站在ABC的帐篷边仰望着顶峰,天气又变好了,晴朗的蓝天下顶峰很清晰,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见我们在C1以上留下的一行细细的印子……可攀登好象已经离我很远了,甚至于----我真的曾经站在那个顶峰吗?
后记
登完启孜峰以后我一直莫名的情绪低落心情萧索,我怀疑我的户外生涯是不是该结束了----连登雪山都没什么感怀了! 一直到回广州的飞机上,我看着舷窗外一排排气势恢弘的雪山群从脚下掠过,突然心里象被某种锐利的力量击中,情感奔腾间终于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