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徽州,寻老吴家的根

王朝旅游·作者佚名  2009-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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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今年80周岁,作为生日礼物,我说陪他去旅游,到他想去的地方,他选择去徽州。听老爸念叨,老吴家的祖先是从徽州出来的,家族中如有人去世,从土地庙启程入葬时,家人会大声念念有辞,告慰亡者将去往徽州某某地,以示“叶落归根回老家”!他是家族离开徽州后的第17代,往后一推算,不得了,身边居然有这么活生生的历史,一下子我被牵连着,到明朝!

老爸是部队上的人,和全家长期两地分居,一年顶多享受一次探亲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哪里有空和我们说他的家世。加之,我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一代女性,对于宗族、姓氏之类的名堂近乎文盲,也不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准备行程时,重点放在游黄山和徽州著名古村落,留一天时间给老爸去寻根,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老爸自打踏上徽州地盘,逢人,尤其是餐馆服务员,就问“你是本地人吗?”“你知道这里有个叫西溪的地方吗?”,人人都告诉他,没听说过西溪,也有人说,西溪没有,有个西溪南。老爸对于这样的回答颇不满意,“应该有西溪这个地方,这里是徽州”。

原来,老爸家谱中写着,当初家族是从徽州西溪出去的,老爸一心要找到西溪,要去当年祖先离开的故土看看。可人家都说了,没有西溪这个地方呀!望着老爸执着的神情,我无法进入角色,重要吗?非要找那个根?玩玩嘛,怎么当真啦!

四月的一天,早上下起了雨,越下越大,我们的车子驶往歙县北岸镇的北岸村,那里有据说至今保存最完好的吴氏宗祠(http://blog.sina.com.cn/s/blog_594dd0970100b9io.html)。车开到祠堂门口,有人透过大雨冲着我们的车窗说,管祠堂钥匙的人不在,要等等,示意我们进村委会办公室。

祠堂朝向南,正好一条小河(棉溪河)从面前流过,西面不远处,一座廊桥跨过小河,那就是著名的北岸廊桥。村委会位于祠堂的东侧,办公室门外坐了很多人,他们悠闲地避着雨,抽烟、喝茶、聊天、打牌下棋、围观。

北岸村有3000多人,其中70%的人姓吴。看着张贴的村委会人员名单,哑然失笑,几乎清一色的吴姓。我不由地多望了望这四处的村民,哦,说不定,我和这里面的那些人多少年前是一家子?像吗?一丝丝亲近感由心中渗出,不算牵强。

走进村委会办公室,接待我们的是村妇女主任吴主任,一听到这个头衔,就想起电视剧《乡村爱情》那个妇女主任,快人快语、家长里短的形象,礼节性的微笑打招呼中,感觉自己一直流露着“我知道你是干嘛的”。

妇女主任听说我们不仅要参观祠堂,更重要的是来寻根,她也不知道西溪,只知道她的祖先是从无锡太湖边上江阴迁来的(参看吴氏起源http://www.cnwu.net/rw/ls/taibo/200712/2330.shtml),我看着老爸依然执着的神情,担心如果最终没有找到西溪,老爸该有多沮丧啊!在老爸看来,黄山、徽州其他古村落只是到此一游,找到老吴家在徽州的根才是此行的重中之重。我含蓄地提醒老爸,时间太久了,本来纯吴姓的北岸村,也不是清一色吴姓了,这么多年,人来人往的,家谱丢的丢,烧的烧,恐怕很难追回几百年的历史了。

妇女主任说村里有个人一直研究族谱,吴铁君,叫村民去喊一下,让他过来,也许他知道。不一会儿,吴铁君来了,和老爸聊了几句,就邀请老爸去他家看族谱。我趁机说要四处转转。

北岸村虽然只有3000多人,做买卖的店和摊位还不少,走不远就会出现一个买卖点儿,棉溪河静静地流着,河边偶尔出现洗涮的妇女,廊桥(http://www.huangshanguide.com/A002700020002/763.html)里坐着聊天的村民,还有货摊、旧书摊,桥中央一个佛龛二侧对联道“若不回头谁替你救苦救难”“如能转念无须我大慈大悲”。

遥想当年,北岸的徽商们就是通过这座廊桥,告别妻儿老小,踏上外出经商打工讨生活的路。他们由媳妇,也许就是新媳妇陪伴,走上廊桥,依依不舍,坐在廊桥内的椅子上,道不完的离别情话和叮咛。走到佛龛处,烧香磕头,把满腹的心事默默地撂下来,祈盼佛多少能代为承担一点;人生苦海,出门就不再轻易回头,好在一柱香烧过,身在苦海的孤单感可以减少点儿?

也是在这座廊桥,媳妇们迎回外出归来的夫君,喜悦的泪水淅沥沥地,从桥的这头撒到桥的那头,分别多年,两相对望,青春不再,心头平添陌生的沧桑,不问行囊中银两几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廊桥,记载了多少悲欢离合,风雨烟云,生命从此来来去去......

看完廊桥,打算与老爸会合。见人便问吴铁君家怎么走,村民脱口而出:“大夫第”?往里走,看见一个肉铺子左转,村卫生所旁边,基座超高的房子就是,吴铁君家“大夫第”是北岸的名宅!

“大夫第建于明代万历年间,至今已近五百年的历史。祖上历代多为官,经商,至九十八世祖吴宗芳已是鼎盛时期,成为北岸村里有名的四家里,因家族中多人在明、清时期被朝廷授于奉政大夫、通奉大夫、奉直大夫、朝义大夫等职,古名大夫第,大夫第又因景隆号的辉煌被誉为号里人家。”(摘自http://bbs.ahyouzi.com/viewthread.php?tid=1146)

据说,当年闹太平天国长毛子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躲到山上,吴铁君的祖先回家烧开水,一听长毛子来了,端起那锅开水就往外跑,迎面正好撞上长毛子,开水泼出一条生路,他丢掉锅子拼命逃进山里。被烫的长毛子气坏了,循着他跑出来的方向找到大夫第,点火烧房,但长毛子最后自己把火灭掉了。至今,大夫第第一进的地方还有火烧过的痕迹。当地人解释,长毛子都是农民出身,同情农民,太知道农民置个家业有多不易。就是长毛子对农民兄弟的这种同情,让大夫第保留了下来,感谢长毛子!

吴铁君的家诺大的宅子,只有他老两口住,他说,房子要有人住,房子大,没人住,有几间就坏掉了,很可惜!他70岁出头,退休回家后,一心研究族谱,客堂里挂着对联、字画,老红木桌上,堆着蓝色封面的线装族谱。根据老爸对家谱的记忆和吴铁君整理的族谱线索,老爸和吴铁君进行了一番技术性地破案式探讨,终于有了结论:老爸和吴铁君的祖先同属于吴氏至德堂徽州左台吴氏家族。我哑然,瞪圆眼睛,天哪!身边这活生生的历史,一下子牵连着我,到唐朝!

“吴少微(683--769) ......长安元年(70D进士......与武功(今陕西郡县)人富嘉谟同官友善......少微与嘉谟以儒家经典为宗,作文雄健高雅,开一代新文风,被称为“吴富体”。少微的《崇福寺钟铭》和嘉谟的《双龙泉》、《干烛谷颂》,尤为文人所推重,与太原主簿魏郡(今河南临漳县)人谷倚并称“北京三杰”(时以太原府为北京)。唐景云年间(710--711)被荐任吏部左台监察御史。”(摘自http://tieba.baidu.com/f?kz=311493165)

“神龙二年的三月初十,吴少微告老返乡,唐中宗李显曾颁发圣旨,制定返乡的生活标准,每年赐丝绸若干,黄金20斛。”(摘自http://i.cn.yahoo.com/rener_chen/blog/p_18/)

我不由得举起胳膊,望着看得见的血管,里面留着的血,居然可以想象到,居然能够连接到唐朝时的祖先,血脉纯正?那这血里面,携带着怎样的基因信息?做官?成名?著名文人?嘿嘿,想象力不能太丰富!(参看:http://www.cqvip.com/QK/96994X/2001003/5450770.html)

吴铁君族谱显示,徽州左台吴氏始祖吴少微是吴氏第61世。左台吴氏分丰溪派、莲塘派等五支(参看http://bbs.huizhou99.com/simple/index.php?t19775.html)。吴铁君家族属于莲塘派,老爸家族属于丰溪派,老爸在同宗的族谱上曾看到过源自丰溪的记录。丰溪派始祖吴光是吴氏第69世。丰溪派就在离北岸村不远的西溪南村。哈,西溪找到了!全名:西溪南!

可老爸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完全的解决,丰溪派?为什么叫丰溪?丰溪是个地名吗?还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家谱上说老爸家族始祖叫量,迁出徽州的原因是因为“红鹰赶散”,“红鹰赶散”指的是什么?自然灾害?政治事件?历史书籍中似乎没有明确的记载,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午我们在岩寺用过餐后,驱车前往西溪南(http://www.agri.com.cn/town/341004101000.htm)。到达西溪南,面对一条条齐整的马路和一幢幢路旁的建筑,我们两眼一摸黑,从哪里开始呢?老爸到底是老爸,直接进到派出所;听着老爸云里雾里一连串关于吴姓和吴氏祠堂之类的问话,帅哥警察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赶紧解释,我爸祖先据说是从西溪南迁出的,你们这里有没有了解吴姓家族历史的?帅气的警察终于明白道,我是河南人,刚从学校毕业来不久,我的同事是西溪南当地人,也姓吴,等会儿他就来,问问他。

说话间,小吴警官骑着自行车来了,手里拿着一卷宣纸作品,他听了我们的来意,热情地说,我不太晓得家族的事情,我爷爷可能知道,他九十多岁了,爱写字画画,瞧,这就是我让他给同事写的字。

在徽州旅行一路上,强烈地感受到传统文化气息,天人合一的村宅建筑,民居门前、屋内的对联、字画,小吴警官向我们展示他爷爷的作品时,我们已经习惯了这自然而然的事情,这里是徽州嘛!

小吴警官领着我们,在西溪南的小弄堂里穿进穿出,告诉我们看脚下走的路,青石板路说明路旁是曾经的大户人家,他还不时地指着某幢房子,介绍房子的年龄,100年,400年的,我们就在历史中穿进穿出。

小吴警官的爷爷家里挂满了字画,他耳背,开始只能由小吴警官在他耳边大声地用当地话复述老爸的问题,后来老爸和他索性在纸上交流,老爸把问题写在纸上,爷爷回答,在他们聊的时候,小吴警官的奶奶温厚地笑着听着,我们坐的长条木凳旁立着个木桶,这不就是旅游书上介绍的徽州特色木桶嘛,把小孩子立着放在桶内,大人该干嘛干嘛。

老爸的家族之谜在与爷爷的对话中又揭开了一角。丰溪派中的丰溪,就是西溪南村旁的丰乐河,清代大画僧石涛画作丰溪八景图,画的就是西溪南,该图册现存于上海博物馆。

哈哈,老爸的老老家居然,确定找到了!就是西溪南!面对小吴警官和他的爷爷奶奶,在北岸莫名升起的亲近感,似乎更加具体了。我们通过对话,似乎有意无意地拉近着距离。告别爷爷奶奶,小吴警官坚持要陪我们在西溪南村里转转。

“西溪南的村落结构,总体东西走向,坐北朝南,势如棋盘格局,呈不规则长方形......村以三条大动脉为主线,即水系的条、陇、雷三街。街依水而行,屋缘街建,鳞次栉比,两岸夹峙,宽2华里,长5华里,昔有“千灶万丁”之称。”

“在全村三条街的建筑中,有三幢房屋,一个亭,历史悠久,文化品位特高。老屋祠,又称老屋下。位于中街北侧。建于唐朝,系始祖光公住宅,距今已千年......老屋阁,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务院1996年11月公布)。位于前街偏西。据《丰南志》载:(屋)“在渔翁塘西岸,此为元代所建”。其中揉合了宋代的一些建筑艺术......绿绕亭,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务院1996年11月公布)。紧靠老屋阁(左前方),北傍渔翁塘。亭名取宋王安石“一水护田将绿绕”诗意。始建于南宋,重建于明景泰间,重修于清咸丰元年、嘉庆八年、光绪十一年......公元2000年,云南“世博园”特按此亭模样仿制了一座,置于园内。十二楼,俗称“葫芦门”,位于前街南侧。这是一幢十分阔气的园林式住宅。《歙县志》载:“丰南明中书吴养春别业” ......

吴氏历代子孙兴旺,支派繁多,故供奉祭祀的祠宇也多。本村素有“十大祠堂”之称(大宗祠在外)。诸祠分布在村的各个方位,建造各有特色,其中最突出的当数座落在后街的“思睦祠”。该祠坐北朝南,落成于明嘉靖年间。”(以上引号部分摘自http://www.huizhouqu.gov.cn/news_detail.asp?w_id=954&lbid=107104)

与小吴警官告别于村子附近的丰乐河古桥,望着桥下千古不息、湍流的河水,桥边那雨后泥泞的古村道,我们带着似是亲情的情绪,向小吴警官挥着手,有空到江南来玩啊!古道、古桥,今生、前世,在挥手间,在邂逅的目光交汇中,恍惚又清晰,清晰又恍惚,我身在何时?我又身在何处?

老爸找到了祖先的故地西溪南,搞清楚了家族丰溪派的由来,却还是不解祖先迁出的原因“红鹰赶散”究竟是什么?“所有的传说和记载都是“红×赶散”,不多一字不少一字,其中的“蝇”、“君”、“鹰”、“蜂”土语发音近似,可知源出于一。离奇的是从未见到对此四个字有任何解释,这就意味着不是不好解释,而是不敢解释;不是遗漏不写,而是不敢写。他们有忌讳,并且忌讳非常大。”(摘自http://blog.sina.com.cn/s/blog_4eb861cb0100coq6.html)。

兴许人生因忌讳而生谜,由不同时期、各个人生组成的历史当然就有无数的谜,兴许人生有了谜,才更有趣?兴许没有了谜,历史就不成为历史?好在老爸的执着很适度,到此为止,徽州之行后,寻根的照片汇集成一本精致的影集,他可以不时地拿出来翻看,重温在古往今来中的穿梭、悠游和遐想。

受老爸寻根热情的感染,我翻阅了几本关于徽州的书,其中《歙县》书中,描述徽州人家用餐礼仪:“筷头六忌”

“上席夹菜只夹碗朝几向部分,忌夹起又放下,俗讥“溜筷”。用菜当由客自便,忌强为之夹菜,令人不耐,此谓“强筷”。劝客吃菜,殷殷有度,忌边翻菜便劝吃,至情虽盛而客难咽,谓“耖筷”。同桌吃菜随意而有节,忌单拣好菜吃,尤其是吃肉更应节制。。。更忌叉菜翻边,谓“撬筷”。夹带汤菜要凑之以碗,忌带汤夹起,油滴其它菜碗,或夹甲碗菜吃一口后存放乙碗,此谓“油筷”。客人在座,主人添饭忌铲锅巴,至客误解饭不够而不尽饱。客人尚在用饭,主人碗中当留饭少许慢等,忌先于客人放碗筷。客人饭毕,碗筷要分放,忌筷搁碗上,此为饭未饱对主人不满之表示,俗称“搁筷”。”

啊呀,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粮票、肉票、布票种种,贯穿我出生到成人的全过程,用餐礼仪常识几乎一穷二白。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在北京用餐,一位留日多年的大哥善意地提醒,吐鱼骨头不宜直接从嘴里吐到骨盘,最好用筷子夹住,再放到骨盘,实在没办法的话,就用手从嘴接住再放入骨盘,不可直接吐。此类种种,我这个生怕显拙粗的人,竟花了很多年才养成貌似、自以为文雅的用餐仪态。看到书中的这些详尽描述,不由地感叹:怎么没能早点了解到这样的礼仪啊!

看来,历史虽然可以用时间刻度,历史尽管可以用生命的来去记录,历史也可以通过生命的遗传和进化来表达,但历史,还需要文化来承载和传播,我们这一代懂多少历史?又能够传承多少优秀的历史文化?谢谢老爸的寻根计划和执着的行动示范,老爸在传承着什么,老爸也在身体力行地告诉我要传承什么,谢谢老爸!

徽州之行9天,不曾想,最难忘也是最有意思的,竟然是给老爸预留的寻根那一天。旅游已经成为我们的一种生活方式,徽州之行却在影响着我的旅游方式,那种能够触摸心灵的由陌生到亲密的互动,那种循着历史的时光隧道与过去和现在来回交错的经历,那种沐浴在岁月沉淀出的辉煌和香醇中的感受,较之到此一游,来得更享受,更让我向往!

2009年9月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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